说到这里,柴娘子脸上露出浓浓的怯意,娇躯轻颤。
徐大捂着心正要说话,王七麟抢先冲他说道:“心颤是病。”
他又问柴娘子:“你见到过这脸?”
柴娘子颤抖着点头。
“照、照镜子的时候,有时候突然看向镜子,就会看到铜镜中会出现一张男人的脸。这张脸很白很白,就像擦了许多白铅粉!”
王七麟拿起刀说道:“老徐、道长,咱们分开在客栈里转两圈,看看情况。”
柴娘子俏脸上挂满感激的笑:“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王七麟走向后院,后院撑着一张好大的油布,瓢泼大雨拍在上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将八喵拎出来放在肩膀上,玄猫对阴气感应极为敏锐,如果有鬼出现,它能第一时间告警。
大雨倾盆。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阴云压顶,天空毫无光亮。
客栈里点燃了油灯和蜡烛。
站在后院通过过道往前厅看,能看到一团团摇曳的昏黄光芒。
还有一团昏黄的光芒逐渐飘荡而来。
像坟头飘摇的鬼火。
王七麟正要拔刀,一名伙计举着个油灯走出来:“大人,我家夫人说院子里黑布隆冬,光线不佳,让我给你送个油灯。”
放下油灯这伙计急匆匆跑回了大堂。
这种时候、这种环境下没人愿意待在后院这等偏僻地方,伙计们全挤在大堂里听商客行人说笑。
王七麟举着油灯进后院和厨房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院子一角有个茅房,他顺便进去解手。
一阵寒意涌入,王七麟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两下。
爽。
客栈服务很周到,茅房门口放了个净手盆。
王七麟放下油灯舀了些水洗手,他弯下腰随意往盆中一看。
盆中清水反射着昏黄的光,摇晃的水面上有一张扭曲的脸。
这张脸高颧骨、大嘴巴,不是他的样子!
王七麟猛的直起腰,一个肩头搭着白毛巾的汉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
他像是刚从雨里走出来的,水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王七麟看向他,汉子一边用毛巾擦头发和脸一边自来熟的说道:“这雨真大。”
“是啊。”
“这雨挺古怪的,昨天晚霞满天,按理说今天不该有雨,还是这样的大雨。”汉子继续擦着头上的雨水说道。
王七麟道:“是吗?”
“对,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嘛。”汉子拧了拧毛巾,一股水哗啦啦的流入茅坑中。
王七麟想出去,但被汉子挡住了。
汉子打开毛巾又开始擦脸:“唉,要是十五年前也下这样一场大雨就好了。哦,你不知道吧?这庄子十五年前碰上了一场大火,唉,那火真大啊,人在里面烤的汗如雨下、全身瘫软,根本跑不出去。”
他再次拧了拧毛巾,还是有水落下。
衣服裤子上也有水珠往下滴。
“我当时就没跑出去。”汉子用毛巾捂住脸幽幽的说道。
王七麟道:“你这次还是跑不出去。”
汉子猛的拉下毛巾抬起头来,一张焦黑的骷髅脸露出,两个眼眶黑洞洞的——
王七麟一刀劈了上去。
汉子迅速往后退,先前悄悄贴着门口爬出去的八喵人立而起,像模像样的堵住出口:想跑?没门!
但王七麟还是一刀劈空了。
鬼影破碎。
化作虚无。
八喵徒劳的挥了挥爪子,屁没抓到。
他摸了摸下巴,很不对劲。
八喵学着挠了挠下巴,但前爪碰不到,只好用后jio。
它用后jio挠了两下,忽然发现这姿势跟王七麟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只好怏怏的收起来。
王七麟抱起它来一边挠它下巴一边琢磨。
客栈里头肯定有鬼,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以他现在的修为,如果有鬼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他而不被他所察觉,这鬼得多厉害?
甚至八喵都没有察觉!
如果真有这等修为的鬼,王七麟还怕什么秦晋劫?直接拜这鬼做大哥,估计秦晋劫能变成桃花运。
他端着油灯重新看向水盆,平静的水面上是一张平平无奇、有点小帅的脸。
是他的脸,没错了。
王七麟往外走,院子外又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
他抽出妖刀问道:“还是不死心吗?”
水流声戛然而止,有人慌张的往后退:“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只是随地撒个尿,不至于动刀子吧?”
王七麟举起油灯一看,原来不是鬼,只是个跑出来撒尿的客人。
他不悦道:“撒尿不去茅厕在外面?这是有伤风化罪,下次再抓到你,没收你犯罪工具!”
这人提上裤子跑路,硬生生把尿憋回去了。
他回到大堂,谢蛤蟆和徐大已经回来了,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都是毫无所获。
六张桌子都坐满了,最后夜晚降临开始吃晚饭了,又有一个拄着打狗棒的老乞丐拖着一个小乞丐在门口畏畏缩缩的往里看。
正给他们端上来一盘豆干的店小二见此便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走向门口。
徐大站起来压住他肩膀道:“外面下大雨呢,你们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店小二陪笑道:“瞧客官您说的,正所谓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小店还能往外赶客人?您二位客官快请进,咦,外面还有人呢,这些都是您二位的朋友?”
说话之间他拉开门,一阵寒风吹进来,毫无夏日的温暖,冰冷刺骨!
门外背对着门口站着几个人。
他们低着头踮着脚,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徐大立马要抄家伙。
谢蛤蟆沉声说道:“坐下,别动。”
王七麟也点头,不对劲。
客栈闹鬼的传闻……
茅厕中的鬼幻影……
突然到来的乞丐……
随乞丐一起来的鬼……
这一切很不对劲,谢蛤蟆的决定很正确,以不变应万变。
两个乞丐走进门来,准备吃晚饭的客人们纷纷皱眉。
老乞丐卑微的点头哈腰、陪笑问好,有人扔给他点剩菜,有人直接嫌弃的呵斥。
徐大一拍桌子怒道:“聒噪什么?找捶呢是不是?”
看到他一身云纹玄衣,桌上的人纷纷缩起脑袋。
听天监,惹不起。
徐大冲老乞丐招手:“你们两个到我这里坐,相逢就是有缘,我送你们一顿饱饭。”
店里伙计看他们不动弹着急了,他指着门外几个人叫道:“这是什么人呀?听天监的大人们,你们快来看啊。”
老乞丐回头喊道:“管他什么人,天大地大吃饱最大,赶紧上菜!”
一边喊他一边给王七麟使眼色。
王七麟了然的点头:碰到游戏风尘的高人了。不过他不明白,高人为什么喜欢乞丐打扮?
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了上来,每一桌都有一小盆炖鸡。
这鸡炖的很见功夫,鸡汤粘稠金黄,香味扑鼻。
徐大想下手,谢蛤蟆拦住他,拿出一张符箓来甩了甩扔进了炖鸡盆中。
符箓燃烧,肥硕喷香的炖鸡顿时变成了泥土捏成的土鸡!
徐大傻眼了:“我干,怎么回事?”
谢蛤蟆冷冷一笑:“碰上黑店了,什么店里闹鬼,这怕不就是个鬼店吧?”
徐大立马问道:“干不干?”
王七麟道:“干!”
不用废话,徐大抽出桌下的狼牙棒砸在桌子上:
“砰!”
桌子变成碎片,盆子落地,泥水四溅。
其他桌上的人还在吃饭,闷着头吃的热火朝天,对此不闻不问,场面一时诡异。
掌柜的和两个伙计大吃一惊,掌柜的赶紧走过来问道:“几位客人这是怎么了?”
谢蛤蟆抽出一张符来扔了出去,手掐道印:“谁是我来我是谁,天地交泰始归真。敛欲开头成四肢,虚空粉碎见全身,疾!”
飞在空中的符箓顿时燃烧,接着像烟花般炸开。
快步行走的掌柜突然变成四肢着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他们扑来。
掌柜和伙计们样貌大变,露出棕黄色狗头和两颗血红的眼珠子,变身成体型巨大的豺狗。
谢蛤蟆袖子一甩,一条纸鹤化作一只火鸟飞出。
豺狗知道火鸟的厉害,它扑到一张桌子上借势转身,一个兔起鹘落跳到了二楼。
见此谢蛤蟆失笑:“当道小屋、当道小屋,咱们三个还以为店家写错了字,实际上是咱们三个理解不了人家的深意啊!”
“当道小屋,谁当道?豺狼当道!柴娘子原来是豺娘子!”
“嘿嘿,原来这是一个殇豺窝!”
幼年夭折谓之殇,所谓殇豺可不是幼年死掉的豺,而是吃夭折孩子修炼得道的豺。
殇豺是山妖山精,会人言、懂法术,比厉鬼更难对付。
所以谢蛤蟆虽然是老江湖,但一时不查也险些中计。
另外五桌客人便已经中了殇豺的法术,这边开打了,他们还在闷着头大吃大喝。
徐大快步上去踢翻一张桌子喝道:“蠢货,还在吃,饿死鬼投胎吗?”
桌子上的人猛的冲他抬起头,眼睛跟殇豺一样红。
滴血般的艳红!
一个殇豺口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声,食客们纷纷暴起,冲着一行人便开始围攻。
徐大没有神通、只会肉搏,可这些人全是受害的无辜百姓,他不能拿狼牙棒去敲受害者的脑袋,而受害者们却是疯狂的发起攻击,一时之间将徐大逼了个鸡飞狗跳。
见此柴娘子从二楼走了出来,她捂着嘴笑道:“我还当来了什么高手呢,原来只是几个有些力气的莽汉,本来还想让你们帮个忙呢。”
“帮忙?”王七麟抬头看向她问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吧?你知道会有鬼来找你麻烦,恰好我们到来,于是你就制造客栈闹鬼的传闻,想利用我们来帮你斩杀这些鬼,对吧?”
驱虎吞狼!
老乞丐搂着孙子说道:“你们可不是恰好来到这庄子的,大晴天怎么会突然下大暴雨?从你们骑马经过庄子的时候,就被人家给算计啦。”
谢蛤蟆道:“殇豺擅幻,大雨是幻术。”
王七麟终于色变:“这幻术如此之强?”
碰到硬茬子了!
听到他们对话,柴娘子嘻嘻笑了起来:“原来也不只是有些力气,你们还有几分头脑。很好,有头脑的人才好吃,只有力气的肉太柴了。”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挥手:“小的们,给我拿下他们,今晚用大人们的心肝下酒。”
跳上二楼的殇豺露出尖牙森然一笑:“我要他们的鞭!”
“我要你娘的批!”徐大被逼的恼了,抓起一个瘦小的客人往二楼扔去。
殇豺后腿踹出将这人又给踹了出去,它正要狞笑,结果这人被踹飞后面紧接着是一道寒光!
斩马妖刀!
王七麟内力运转至双腿,踩着桌子像大鸟展翼飞身而起,借着那客人身体掩护一刀甩出。
殇豺不防后面有杀招跟随,它急忙往后退。
但哪里来得及?
它再快能快的过太阴断魂刀?
刀光电闪,王七麟双手持刀连斩七刀。
空中刀影闪烁像银白孔雀开屏,包裹住殇豺便是一刀接一刀的斩杀上去。
“唰唰唰!”
只听快刀切菜般的脆响,殇豺连连哀嚎,它急忙翻身打滚,可王七麟已经追上了二楼,脚步踏出、步罡踏斗,一刀快过一刀、一招狠过一招。
殇豺像蛇一样在地上扭曲,它身上棕黄色皮毛上鲜血四溅,一瞬间便被开了好几道狰狞伤口。
柴娘子反应很快立马腾身飞来,见此地上的殇豺临死反击,不要命的张嘴咬他的胸膛。
王七麟嘴唇极速翻动金刚萨埵心咒如流水般淌出来,右手握刀劈砍柴娘子、左手掐宝山印,面对殇豺洞开的大嘴他毫无畏惧的捏大手印击出,手掌捅进它嘴里直接深喉!
炼骨之境,手掌如铁掌!
爆!
殇豺眼睛猛的瞪老大,半边脑袋被铁掌挟带大手印之威揭开,让人一甩手臂跟死狗似的甩在了地上。
造化炉飞出来收尸。
柴娘子却是修为强悍,她快速移动过来猛然双臂挥出。
纤纤玉手化作锋利鬼爪!
鬼爪抓住妖刀撕扯,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火星子噼里啪啦往外蹦!
王七麟感觉一阵磅礴的大力从刀身传到全身,他情不自禁往后退,接着猛的眼前一红看到面前场景变了:一片碧绿草地中,丁轻云正在轻轻脱掉白纱衣……
“喵呜!”
一声裂石穿云般的猫叫声传进他耳朵中,王七麟赶紧甩头猛念金刚萨埵心咒,面前场景开始碎化,丁轻云脱掉了衣服,但全身都变成了碎片。
一身马赛克!
这时候楼下响起谢蛤蟆厉喝声:“母殇豺擅幻,王大人还不快快醒来!”
此时楼下已经乱成一团,四五只殇豺围着他和老乞丐团团转。
柴娘子一边对付八喵一边嘻嘻的荡笑:“道长想的真美,你当我这幻境如此轻易能被破除?”
王七麟听她语气自信,便心里一动反手将妖刀插在身边地板上,双手塞进了裤子里快速的结印。
不动明王印!
临字真言施展:
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容,意志不动不惑,万邪不侵!
九字真言都能贯通天地灵气,但唯有临字真言有坚定意志的大威能。
所有人看见他双手在裤子里快速扭动都误会了。
柴娘子面色大喜,她的眼睛突然变成血红怒视八喵,八喵炸毛往后跳,她抓住机会一爪掏向王七麟胸膛。
陡然之间,一声霹雳:
“临!”
满腔灵气化作一道气箭冲破咽喉喷出,道佛真言能震慑天下妖邪,灵气化作的临字一出,母殇豺有一瞬间的失神!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抓起妖刀便是一记力劈华山!
真气灌注刀身,妖刀前端刀芒迸射。利刃扫过,森寒冰气带起一片白霜,母殇豺红润的俏脸顿时惨白。
刀芒劈下,母殇豺半边脑袋飞了出去。
红颜化作狗脸!
楼下跟老乞丐和谢蛤蟆激战正酣的殇豺们纷纷哀嚎,一个殇豺看着母殇豺从二楼摔落,难以置信下竟然站住不动弹了!
趁你病要你命,徐大挥起狼牙棒就给了它兜头来了一下子:“吃大爷一棒!”
其他殇豺嚎叫着转身便逃,王七麟抓起八喵扔了出去:“妖魔哪里走!”
谢蛤蟆道袍大袖连连甩动,一道火龙缠住一只殇豺将它困在其中。
火龙首尾衔接像巨蟒般缠绕着它的身躯连连转动,每转一圈殇豺眼睛里的红色便暗淡一分,最终火龙消散,这殇豺眼珠子化为焦炭般的黑色,身躯一软倒在地上。
另外还有一只殇豺窜出窗户要逃跑,门外那五个阴森森的鬼立马将它围住。
殇豺身影幻化利爪挥舞,尖锐嚎叫声中红雾弥漫,五个鬼跟它硬碰硬,任凭它的爪子抓在身上,然后趁机去抓住它的四肢、抱住它脑袋。
五鬼分尸!
造化炉逐个飞出,前后收集到六道阴魂!
但还是没有青色烈焰,全是赤红火焰。
随着殇豺全数死亡,抓狂的食客茫然醒来:
“怎么了?”
“暴风吹进客栈来啦?”
“掌柜的呢?伙计呢?风骚老板娘呢?”
一个鬼跳起来将牌匾摘下来,它伸手在牌匾上抚了一下,牌匾上出现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勿入饭庄。
挂好牌匾,它们又纷纷五体投地的跪在门外。
食客们看着满地狼藉和殇豺死尸后逐渐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吓得抄起自己行李往外跑,一个没留下。
王七麟回身冲老乞丐抱拳,道:“还未请教高人的尊姓大名。”
老乞丐搂着孙子从饭桌下爬了出来,满脸尴尬的笑:“老头子哪是什么高人?大人怕是误会了,我们爷孙就是这条乡路上讨饭的。以前我们曾受庄子里鬼先生们的恩惠,今天他们来找我,托我进庄子来向你们解释发生的事,所以我就来了。”
这消息给王七麟的震动比得知这家店是鬼店的消息还要大。
他以为自己碰到了行走江湖、神秘莫测的乞丐大佬,原来这是个真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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