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
刃心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来到书房,喝退周边侍女太监之后回到书房关上门,坐回书桌上批阅着奏章,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一小会儿。
这一觉他同样不会做任何噩梦,只是醒来之后更觉惶恐。
十年。
他曾经是下过决心,无论找到穹有多么困难,这条道路有多么漫长他都会一直走下去。
可如果这样的漫长却不会有人告诉他会长达十年之久,甚至于都还不止。
况且十年前的那个刃心,不会知道十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即使是现在,他回觉过来都是毛骨悚然。
那种决心,终归是建立在毫不知情的理想基础上,谁能想,这条路一走就是十年。
却十年之后,事还是没有成。
那么十年之后,刃心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完这条路?
下一个十年之后,还是两个十年之后,甚至于三个十年之后,甚至于更久?
这个时候,才是真正考验刃心的关键时刻。
所谓必定达成的决心,是不是真的无论经历过什么考验,都会幸存下来。
无论什么结果,刃心都可以接受,无论是什么压力,刃心都可以承担。
如果到了现在继续问刃心这个问题的话,他的回答只怕依然会令人叹息惋惜。
没有了记忆,这就是他可以放弃的一个理由?
刃心在这一刻问着自己,且在问题出现的同一时刻得到答案。
房间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
只见一袭红衣的身影走进来,随即婉约的声音已经响起。
“欸?刃心也在这里吗?”
貂蝉这是明知故问,刃心却是拿这样的女人没有办法。
刃心目光没有注视向貂蝉,随意拿起了一份竹简一边看一边微摇头道:“进来吧。”
闻言后,红衣的身影这才来笑着来到了刃心的面前。
今天貂蝉手中握着的可不是皮鞭,而是由身后的两位漂亮侍女为刃心带来了清香的饭菜和酒水。
这令刃心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查阅奏章,两位侍女先后在刃心的书桌上摆满了饭菜和酒水,随后不需要吩咐的退下从房间中鱼贯而出。
顺带一提,同时还关上了门。
这个细节倒是被刃心注意到了,他关门也就算了,来人了便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貂蝉要这么做,他就有些不理解,两人之间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难道她有什么重要事情?
刃心见状心疑道:“貂蝉小姐有什么事吗?”
貂蝉听言含笑不语,亲自为刃心倒着酒水道:“听闻晋公今日在朝堂上发了脾气,小女特地带来了一些酒水小菜。”
这两件事情看起来可没有什么关系,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不说貂蝉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
刃心则心中直叹貂蝉这个女人不简单,面上随即淡笑道:“貂蝉小姐的消息可灵通。”
都说秀色可餐,这话是不假,但刃心可不是因为这个才吃不下饭,所以无关于眼前的美人如何惊艳动人。
谁知貂蝉闻言轻笑:“哼哼……谁让文武百官现在都还在大殿上跪着呢。”
这话在这邺都中,也只有貂蝉敢对刃心这么说了。
刃心也是在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是一时在气头上,现在冷静下来,自然不一样。
可眼下他的决意却依然是一点也没有动摇的样子。
“那……貂蝉小姐为什么关门?”
刃心思索着,他不相信貂蝉找他没有事情。
刃心更多的反而是有些“害怕”眼前的这个女人,此刻才不由的起了防范。
貂蝉是玲绮的家人不假,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刃心才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犯下什么错误。
倒是貂蝉听刃心说的这么直接,一时更是笑声不断,反倒是令刃心看到这样的倾城容颜不经意一呆。
貂蝉停止了倒酒道:“当然是有些话不想让其他人听到,只能说给晋公您听了。”
这种“恭维”,倒是吓了刃心一大跳,令他内心不由警钟大响。
刃心当下小心翼翼问道:“什么话?”
他的这副模样在貂蝉看来就更是有些好笑,她又不是老虎,何至于这么害怕……
不过至此貂蝉也不再兜圈子,将酒杯推到刃心手中道:“小女可是知道刃心为什么对众人发怒哦。”
貂蝉的年纪比吕玲绮年长一些,可她的话语一点不令刃心这么觉得。
刃心反而觉得貂蝉比吕玲绮更加“年轻”一些,这种“狡诈”比之吕玲绮的“轻浮”。
令刃心不由想到了幽,如此一来,不免这种“活力”给了刃心一种假象上的错觉。
貂蝉和幽都太聪明,这么聪明有时候也不太好,刃心对于貂蝉的提防因此而来。
听闻貂蝉言,刃心从貂蝉手中接过酒杯,顿了顿道:“哦?为什么?”
这个原因貂蝉知道,刃心不惊讶。
刃心的心事可以瞒得过任何人,唯独瞒不过貂蝉。
作为一个几乎日夜寸步不离,时刻守在他身边的人来说,刃心什么时候说梦话,梦中说了什么。
甚至于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说梦话,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说梦话。
没有人会比貂蝉更加清楚,那么他从前几天开始就不再做噩梦的事情想来她也知道。
只见貂蝉用手指点刃心的胸口,悄声俯至刃心耳边笑道:“刃心的心呐,变了呢。”
心变了?
这是心变了吗?
刃心可是刚刚才问过自己的内心。
听到这种话,刃心抓着手中的酒杯无疑是瞬间僵住。
刃心猛然呆道:“我的心……变了?”
那个缠绕了他十年之久的梦境,竟然不是时间的关系离他远去,而是由于他的心发生了变化?
貂蝉的这一句话,犹令刃心大梦初醒,不由在他内心中激起了万千波涛汹涌。
他整个人都如同石化了一样。
这一刻,他的心都如同在滴落着什么东西,却是最终,在那一瞬间,仿佛不甘的,刃心伸出手去,将貂蝉点在他心口的手缓缓紧紧抓住。
似是感受到这柔若无骨的温软,刃心内心中的冰寒这才缓解开来。
“不,我的心没有变。”
他不会承认,也难以明白,为什么原本好好的一个局面,会就此打破。
是吕玲绮,幽,还是眼前的貂蝉?
不,不是某个人,而是这些走入他内心中人的数量已经太多,令他瞬时间明白了什么。
这才导致某种执着,那种偏执的狂热随着开悟而烟消云散。
他依然会为了找到穹而拼上所有、一切,可是他的内心,还会只有穹一个人吗?
他对于她的那种追寻如今又算什么?
貂蝉被刃心的举动一惊,却是没有被吓到,反而面上笑意更甚,那种“胸有成竹”,才是刃心已经不会发觉的事情。
貂蝉轻启朱唇:“刃心的心有没有变小女不知道。”
她不在乎这种变化,貂蝉说出了她在乎的事情:“小女只要替一个人问一问,她,如今在这颗心中的地位如何?”
这句看去平淡无奇的话语,却犹如惊雷,将刃心的石化状态瞬间击个粉碎。
刃心抓住貂蝉的手先是放开后,之后却又是抓的更紧。
刃心将其紧紧的按在他的胸口上,是要证明着什么。
他言语中有些迫不及待的疯狂:“貂蝉小姐大可放心,玲绮在这颗心中的重要地位,无论何时都不可替代。”
重要地位,无论何时都不可替代,这过于貂蝉此行最为满意的答案。
她这一次来为了什么,现在非常清晰,正是为了吕玲绮而来,刃心如今才反应了过来,但如果是这个考验的话,他倒还真的是什么时候都不不会害怕。
他说的是真话,他或许是在迫不得己的情况下,说过不少假话、套话,可唯独对于吕玲绮,他是真心的,真的不能再真。
那刃心现在这么说,貂蝉就会放心了吗?
这还是两回事吧。
这个所谓重要的地位,其实要在刃心这里,还是会有些疑问。
貂蝉对于这个答案,只能说并不是失望,可要说满意,却还未必。
刃心此刻所说的重要地位,很大概率不是说他喜欢的女人是谁,而是对于刃心而言,吕玲绮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喜欢的女人,这样的范畴。
换而言之,如果有选择,刃心最喜欢的女人和吕玲绮要是同时掉进水里,刃心肯定会选择先救吕玲绮。
这种原因几乎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这就是现在刃心会有的一种心态,生存的重重压力,令他迫于沉重而永远下意识的将正确想法排在第一位。
吕玲绮的重要,优先级是她在这十几年中成为刃心的左膀右臂,而非是衣服。
只是吕玲绮成为左膀右臂之后,就不能成为衣服了吗?
这似乎是貂蝉会继而想到的一件事情。
但都已经成为了左膀右臂,又为什么还一定要成为衣服?
要是衣服和左膀右臂混为一谈的话,那么不就没有之前的选择了。
没有选择,还如何比出重要性?
而且左膀右臂其实就挺好的,这不是还超过了衣服的重要性。
这才会说,女人的想法很奇怪。
然而要是这样一来的话,在貂蝉看来,却是她问刃心的问题相当于没问,刃心的回答也就相当于和没回答是一样的。
按说刃心常年噩梦的消除,是他内心世界破而后立的一个大好机会,也是因此,貂蝉才会在这个时候试探刃心。
现在看来,刃心对于吕玲绮的情感除了还夹杂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外,剩下的也就没有什么。
也是时逢这个“大好机会”,貂蝉不由又神秘的再度对刃心启齿道:“玲绮的地位重要,不知小女在这颗心中的地位又如何?”
刃心激动之下,大概是忘了自己现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这句话后才算是感受到了手中的那温软物。
那一下,更是吓得刃心到手的酒杯掉落。
哗!
却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房门被强劲的力道推开。
同时那充满力量的炽热声音惊喜道:“刃心,我回来……”
咣!
这样一来,与此同时才落地的酒杯是不是就显得有些迟了?
“玲……绮?”
刃心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注视着房门面前出现的吕玲绮,这个时候吕玲绮可不应该在这里。
可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人,反而是开门后看到房间中景象的吕玲绮本人。
就像是惊慌中洒落的酒杯就不说,刃心紧紧抓住貂蝉的手,才是她关注的焦点所在吧。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