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纱帽胡同,张府后宅书房中。
听了张居正的话,戚继光的神情黯淡下来,那笔挺的腰杆也微微佝偻了。
“这次是不谷的疏忽,只盯着北京的科道,没料到会有福建巡按突然发难。”张居正也叹了口气,沉声安慰道:
“但你放心,不谷已经与都察院和六科科长言明,你肩负着保卫北疆、重练精兵的重任,日后只要不涉及重大原则问题,他们都会网开一面,以免伤帅才任事之心。”
“另外,不谷还让伯玉写信给王弇州,请他联络一批文坛名人写诗作文,帮你和戚家军振一振声威!”
伯玉是汪道昆的字,汪、王都是张居正的同年。汪又与戚继光交厚,他来给戚将军张罗宣传,自会尽心竭力。
“继光何德何能,竟劳相公如此厚爱?纵使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啊!”戚继光闻言,激动起身跪地磕头,哽咽陈奏道:
“只是那金科、朱珏、王如龙三人,乃末将自义乌矿工中招募。多年来跟随末将南征北战、每战必身先士卒,立下战功无数。末将深知他们的为人,才会斗胆替他们辩护!”
“那朱珏勇敢善战,视钱财如粪土。花街之战中,他怕士兵分心,把敌人投掷的金银财宝尽数踢入江中;金科每战都立大功,所获奖赏无算,他却将所有赏钱,尽数用来抚恤战死士兵,自己老家的宅子却一直没钱修葺;王如龙更是骁勇绝伦,像他那样的猛将,国内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他带兵出战,将士们便如猛虎下山!”
“这三人原本已经在福建、浙江各自安生了。是末将盲目乐观的提出南兵北调,想将自己的老部队,调去蓟镇做练兵示范,才促请三人动身北上的……没想到,却害了他们。”戚继光说到这,忍不住扑扑簌簌眼泪直流,他泣不成声道:
“张相公,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毁掉三位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这样非但对他三人不公,更是大明的重大损失啊!”
“唉,元敬,你起来说话。”张居正起身扶起泣不成声的钢铁将军,叹了口气道:
“言官势大,就连胡汝贞、高相公那些人都顶不住,不谷自然也得让他们三分。这样吧,你跟他们三个说,先回家休息几年,等时机成熟,本相定会让他们官复原职的!”
“多谢相公袒护,是元敬得寸进尺了。”戚继光听张居正都认怂了,知道无力回天,便收住情绪,擦擦眼泪道:
“相公的大恩,末将唯有加倍整军习武来报答了。末将这就告辞,不打扰相公了……”
“哎,不急。”张居正却摆摆手道:“用过饭再走嘛,而且不谷还想让你再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