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近之的同学陈颖木的工厂在新安江对面叫更楼的小镇边,第一个月工资还没发,手有些紧,为了省下来回二十七块的车钱,王近之早上六点骑自行车出发,十点到达对方的工厂里。
工厂大了就是个小社会,中午,在工厂内的一个当地村民开的小酒馆里喝开了。因为地处浙江与江西的交界,受江西影响,饮食偏辣。体谅对方也同样手紧,美其名回忆学校喝酒时光,作主点了一份螺丝,一份炒面,五毛一瓶一捆六瓶的新安江啤酒。主人自然是不乐意了,推让再三加了份鱼与炒肉,又加了瓶建德名酒五加皮。
畅饮啤酒论大学旧事,细品五加皮吐了吐到厂三周的酸甜苦辣,五加皮酒药气重,后劲很足,三杯下肚,舌头也大了。讨论起技术问题,陈颖木的工厂刚好有锌粉,建议道,既然脱色剂都不灵,那么拿点锌粉用还原反应试一试,发色基团多半是双健化合物或偶氮化合物类结构,还原脱色的概率很高。
老同学的建议有理,王近之拿了几百克锌粉,不顾老同学的挽留,立即自行车酒驾回梅州。夏天天气变化很快,过了杨村桥一到两公里左右,突然下起了雷阵雨,四顾野茫茫,无处可躲雨,一咬牙在隆隆雷声中骑车狂奔。被冷雨一激,王近之酒气发作,加上雨水淹没了路面,自行车一不留神冲到了泥塘中,还好塘水只有半米深,锌粉捆在自行车尾坐上没掉。
就算是老天为我冲澡吧,爽!王近之酒意正浓,混身湿漉漉的,一口气骑到宿舍,来不尽更换衣服,就拿了些留在寝室的样品。一个小时后,锌粉还原的结果出来了,产品接近无色。
第二天一早,王近之屁颠屁颠地拿着样品到了马厂长的办公室汇报去了,凑巧的是,马厂长曾在更楼那厂里任过职,二小时后,一百千克锌粉送到,这是神一般的速度,没有经过进一步的小试,直接进入车间还原脱色处理。加热还原脱色,活性炭助滤,工厂领导,车间主任一起眼睁睁地盯着,晚上九点钟,压滤完毕,整批料四吨目测色泽与正常产品一样,十点半,全分析结果出来了,气相纯度,酸值,残渣所有指标全部合格。十一点夜宵聚餐时,赞誉声四起,王近之有点飘飘然,没注意到同桌技术科金科长投过来的复杂的眼光。
厂播音室把废料脱色的事当作毕业生投身到社会主义改革大潮的典型事例广播着,发工资了,参于的成员董家两兄弟与车间翁主任各拿到六十元奖金,王近之拿了整一百的鼓励奖。
第一个月的工资是一百四十八元,组成为九十三元的基本工资,十六元的地区差,八元洗理费,十八元有毒有害费,十三元的伙食补贴,加上一百元的鼓励奖,王近之感觉成小富翁了,暗暗心算了一下,只要肯努力,前途一片光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拿这一百块钱周末请一请大家,拉一拉周边的人际关系。
又是严州大酒店,翁主任,叶主任与一起分配进来的毕业生陶瓷云,张吾中,王武柏,刘纯蓝等正等着上菜,厂办罗主任走上楼来说:“小王啊小王,还有翁主任,总算找到你们俩了,快去工厂参加紧急会议。”罗主任喘着粗气。“什么事,能透露一下吗?”翁主任敲着罗主任的背问。“不得了了,傍晚准备发货,客户取样发现产品呈黄色,经查,就是我们回收的邻苯二甲酸二丁酯。金科长复查了,所有废活性炭回收的产品,邻苯二甲酸酯与对苯二甲酸酯都变回黄色。”
晴天霹雳,记不清厂长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从会议室出来的,王近之回到寝室,没心情做晚饭,一接触到床,整个人如放了气的气球,虚脱了似的,再也无法站立,倒头便睡。
人总是在跌跌碰碰中长大的,只要心中有着跌倒再站起来的执念。
但站起来只代表着成长,不代表着你将来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