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雨兰吓傻了,站在窗口呆若木鸡,不知该怎么办?
江虹不是去搜查南边的两间房吗?隔壁这间伙房不是搜过了吗?他中计了,掉入一个陷阱?还是又发现了那个坏蛋踪迹,所以再次摸了进去?刚才那第一声惨叫好像就是江虹?还有,坏蛋只有一个?还是两个?那个瘦猴跑到哪里去了?
一时之间,斯雨兰是手足无措,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她很想跑过去看看,但是内心充满恐惧,两腿软绵绵的,怎么也爬不上窗台。只能心里暗暗祈祷:你能行的,江虹,你会越战越勇,一举抓住欺负我的坏人。
老天!保佑我吧!这是生死攸关一刻。江虹,你手里不是有枪吗?开枪,快开枪呀!你莫不是想抓一个活的?可是,人家会要你的命呀!那个家伙虽然干瘦,但是筋骨很好,力大如牛,你…你打得过他吗?斯雨兰的心里一团乱麻……
突然,一个黑影从隔壁的后窗翻滚而出,纵身一跃,一头钻进后山丛林……
“呯!呯!呯!”隔壁窗口传来三声清脆枪声,震耳欲聋。只是枪响之前,那个黑影已经没入丛林,无影无踪。看来,三颗子弹都打空了,坏蛋跑了。
转眼之间,一个人影跳出窗外,右手举枪飞快冲到山坡旁边,欲进丛林。
斯雨兰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不要!危险!”
江虹收住脚步,回头一看:“你没躲起来啊?”
斯雨兰终于哭出了声音:“呜……我,走不动了。你的胆太大了,不要命啦?吓死我了!”
江虹有点无奈。如果他追进了丛林,里面地形复杂,杂草深浅莫辨,一片漆黑。他在明处,犯罪分子藏在暗处,他很容易遭到致命袭击,就会重演被斯雨兰袭击的那一幕,那就糟了!因为那个家伙可不是斯雨兰,这个险不能冒。
枪里剩下一颗子弹,他就换了一个满装弹夹,手枪入套退回窗口:“别哭。”
“刚才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嘿嘿!我是被他打了一个埋伏。”
“啊?那你……”斯雨兰刚开口,两人同时看见小站南头,一个黑影突然窜了出来,像一只灵活的山猴,眨眼之间跳进丛林没有影了。
“还有一个坏蛋!他的同伙。”斯雨兰紧张的伸手一指。
“看那样子,不是坏蛋。”江虹微微一笑。
“什么?”斯雨兰糊涂了,一脸问号。
“特勤10号冒出来了。这个巴仔,看来他是一直跟在我的后面,刚才也不出来帮我一下。好吧!不管怎样,师傅英明,估计一张大网正在撒开,巴仔是药引子,就让巴仔跟踪他吧!我可以喘一口气了。”江虹双手叉腰看着山林,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斯雨兰不明白,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你听不懂。”
“那个猴子不是坏蛋?”
“他以前是,现在不是。”
“啊?”斯雨兰更加糊涂了。
“你别问了,你不知道。不过这只猴子怎么找到这的?我明白了!他跟我一趟货车下来的,我在前面机头坐着,他在后面扒着。”
“刚才好危险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搜查南边两个房间,发现门是锁的。从窗户看进去,里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但有几张双层铁床靠墙立着,还有电风扇什么的,好像有人使用?这个小站都停用两年了,怎么还有人住?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后面‘哐当’一响,又是那只野猫?”
“没错,差点害我手枪走火。”
“那后来呢?”
“返回来的时候,我就多个心眼,再去搜一遍候车室和站调值班室。果不其然,我在猫进隔壁小厨房的时候,突然挨了一下,手枪被打掉了。那个家伙真的潜回来了,他想抢我的枪,我们两个就干上了。”
“他抢到枪了吗?”斯雨兰傻乎乎的问,她是真的吓破了胆,思维有一点乱。
“妹子。”江虹笑了:“如果那样,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枪是我们人民警察的第二条生命,人在枪在,决不放弃,这是我们的座右铭。”
“噢!再后来呢?”
“他就跳窗跑了。等我从地上找到了手枪,追到窗口,他都没有影了,刚才三枪慢了两拍,算是给他一个警告,便宜他了!不过,我发现这个家伙真能打,一看就是练过硬功夫的,不是一般水平。他是不想跟我纠缠,走为上策。”
“你还打不过他?”
“实话实说,真打下去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我也觉得他很厉害,钢筋铁骨。他的手劲很大,一只手就差点把我掐死。真说起来,是强烈的求生欲帮了我,今天晚上我是捡了一条小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没有之一。”
“谢谢!”斯雨兰的脸蛋一红。
“问题在于,这个家伙到底干什么的?”江虹皱起眉头:“在荒无人烟的峡山山区,他出现在这废弃的小站,还跟你说一年多了,缺少一个压寨夫人。最近接二连三扒车犯罪,胆子越来越大,这个家伙来自哪里?难道……他是一个逃犯?”
“逃犯怎么可能这么大的胆子?这是自寻死路。”
“是啊!我也抓过不少逃犯,他们都是千方百计伪装自己,藏匿自己,不敢抛头露面。这个家伙行为举止异常,既像逃犯,但又不像逃犯。”
“江虹,你进来吧!”斯雨兰站到了一旁。
“好吧!”江虹飞身一跃跳了进来。
“外面我是不敢去了,太危险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天亮吧!”
“等等。”江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
“你有打火机呀?为什么不早用?”斯雨兰很惊讶。
“这个东西晚上要点着了,比较扎眼。尤其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拿着它去搜查房间,你还没有看见坏蛋,坏蛋已经发现你了。”
“也是。”
“我要看看。”江虹左手拿着小打火机,伸开右手手掌,借着火光,眼睛贴近指尖,目不转睛看着,然后说了一句:“不错!有了。”
“有了什么?”斯雨兰睁大了眼睛。
“一个意外收获。”江虹笑了,他将打火机递给斯雨兰:“拿好,帮我照亮。”
“哦!”斯雨兰接过打火机,一手举着,满腹疑问。
“好吧!我试试看。”江虹左手伸入腰间“八件套”的一个小的黑包,拿出一张豆腐块大小的柔软白纸。他将白纸举在眼前,在火光下确认没有一点污渍,然后他将白纸对折,小心翼翼伸入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里,轻轻来回拉动几下。
“你干什么?”斯雨兰好奇的看着。
“收集证据。”
“指甲缝里有啥证据?”
“你看,这是什么?”江虹把对折的白纸拉平,举在斯雨兰的面前,白纸上面有一丝殷红的东西,比较醒目。
“好像…血渍?”
“是的。这是我刚才跟他搏斗的时候,抓破了一点他的皮,他的一点血渍留在我的指甲缝里,包括一点皮肤组织。虽然只有这么一星点的,但足够了。”
“这有啥用?”
“提取个人DNA信息,我们警方就能破解他的身份之谜。”江虹收好证据。
“哒哒哒哒!”遥远的山谷里,隐约传来一阵爆竹般的急促响声。
“什么声音?”斯雨兰吓一跳。
“枪声,微型冲锋枪的枪声。”江虹侧耳细听,脸色阴郁。
“嘭!嘭!”又是两声微弱爆响。
“这也是枪声吗?”
“这是双管猎枪的射击声,威力很大。”
“是你前面说的两个警察?”
“他们两个奉命连夜向我增援。这大山里没有一条便道,若有便道晚上也不敢走,他们只能沿铁路线步行。说实在的,我很担心他俩。我已经藏身在这小小的车站,算安全了,他们还在路上,我很害怕他们遇到豺狼猛兽。”
“他们有枪。”
“枪不是万能的。如果遇到大的狼群,不要说两只枪,十支枪都没用。我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恰好遇上一列货车,火车司机在关键的时候拉我一把,我就被狼吃了。而且,国家保护动物不能随便打的,何况我们是执法者。”
“啊!”斯雨兰吓坏了:“那…那怎么办?”
“这个枪声……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江虹有点焦躁,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然后站在前窗,忧心忡忡望着外面,一动不动。
“他们快要到了。”斯雨兰说。
“枪声听着很弱,应该隔着两个山头,还远着呢!天亮之前无法赶到。”
“江虹,你想什么?”斯雨兰很关切。
“我……”江虹抬起右手揉揉眼睛,似乎掉眼泪了:“驻站警察叫高海山,今年五十八了,老警长了,还有两年退休。他在这里驻守二十多年,专门守卫这一段线,就像一条蜡烛,烧尽自己最后一段黄金岁月,我很怕他…怕他今晚出事。”
江虹声音哽咽,双手捂脸,再也说不下去。
斯雨兰有一点动容:“你别担心,他不是带了辅警吗?两人可以互相照应。”
江虹放下了手:“只能这么想了。那个辅警是一个壮小伙,刚从海军退役,是一个特种兵,军事素质很好。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希望他能发挥威力,保护海山师傅不出问题。”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江虹心里却是忐忑不安。他低着头,在屋子里再次转了两圈,偶尔抬头看斯雨兰一眼。忽而抬起右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忽而放下,然后又将手放在枪套上,再又放下,犹豫不决。斯雨兰很紧张,似乎猜到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只等最后一个艰难决定。
终于,江虹拔出手枪:“不行,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接应他们。”
斯雨兰站在墙角里,眼巴巴的看着江虹,欲哭无泪,一言不发。
江虹拉开了门准备出去,他再次看了看弱不禁风的斯雨兰,又犹豫了,忽然醒悟自己是感情用事了。今天凌晨,不管是他,还是高海山和商川,这场救援行动保的就是这个女旅客斯雨兰。她若出了问题,一切牺牲毫无意义。
那个犯罪嫌疑人有特勤10号巴仔暗地跟着,问题不大。我要走了,现在天还没亮,一个女孩孤零零的躲在这里,出了问题该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现豺狼虎豹,万一那个家伙又回来了,巴仔肯定对付不了,结果就是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江虹手枪入套,重新关上了门。
斯雨兰悬着的一颗心轻轻放下,脸上甜甜一笑。
“哒哒哒哒!”又是一阵急促枪声,隐隐约约。
“嘭!嘭!”又是两声微弱爆响。江虹听明白了,这一定是高海山的主意,每走一段路程就放几枪。一是震慑驱赶附近山林里的豺狼虎豹,避免发生冲突;二是在寂静的夜晚,枪声往往能够传出很远,海山师傅在给自己传递信息,在给自己壮胆。
“江虹,也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斯雨兰嘀咕道。
“估算一下,应该不到四点,可能三点半吧?”
“这么说来,还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天就亮了。”
“你冷不冷?”江虹关切的问。
“有点,不过没有关系。”斯雨兰摸了摸自己两个胳膊,淡然一笑:“还好是夏天啊!要是冬天遇上这事,我早就冻死在铁路边了。”
“折腾了一晚上,你也累了,在床上躺躺吧!睡一个觉,等你睁开眼睛,新一天的太阳已经升起,新的生活就开始了。”
“嗯!”斯雨兰很高兴,可是刚在床边坐下,又忧郁的看着江虹,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江虹心里明白:“我不走了,我守着你。”
“那你…怎么休息?”
“我不休息,我就在这门后墙角坐坐。这个位置比较隐蔽,它在门边,靠近前窗,看见后窗,进可攻,退可守。”江虹席地坐下,背靠墙壁笑呵呵的。
“好吧!”斯雨兰终于放心的在床上躺下了,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屋顶。
“妹子,我听你的口音有一点北京味,你是北京人吗?”
“不是,我在北京生活七年,刚刚大学毕业。”
“七年大学,硕士生吧?什么学校?学的什么?”
“北京音乐学院,琵琶专业。”
“什么?”江虹惊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么说来,我们曾经是邻居呀!”
“啊?”斯雨兰也一下子坐起来:“你…你是北京铁路警官学院的毕业生?”
“当然。我们两所大学紧紧挨着,我晚上经常去你们的小剧场听音乐会。还有,你们学校的白面馒头做得好,又大又香,还不限量供应,我经常找你们同学代购,哈哈哈哈!哎哟!说的我口水快流下来了。不过,我毕业的时候,你还在上大二。”
“每个周末,我们小剧场都有学生音乐会,我是一期不落,独奏居多。你既然有过来观看演出,肯定就见过我。只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们音乐学院美女又多,你没啥印象了。”斯雨兰重新躺下了。
“嘿嘿!”江虹笑笑,再次靠墙坐下:“也许我使劲想一想,就能想起你来。”
“哒哒哒哒!”远处,再次传来一阵枪声,依旧微弱。
“嘭!嘭!”还是两声微弱爆响。
“枪又响了。”斯雨兰说。
“枪声很有节奏,不慌不忙,说明他们一路安全。”
“江虹,我车上的行李怎么办啊?包括我的手机。”
“放心!我们车班有严格的制度,会帮你保管的,不会侵犯你的隐私。”
“你说,这个坏蛋是逃犯吗?”
“没有证据无法判断。我有一个直觉,他可能跟一年前的一个重大案件有关。”
“是吗?如果真的是个逃犯,你们抓得到吗?”
“只要他还活在世上,总有一天落入法网,接受法律审判,这个是肯定的。”
“哦!不好意思,我有一点困了,我…困了……”斯雨兰的声音开始含糊不清,再也不说话了。确实,经历惊魂一夜,现在她终于放松了,可以安心睡了。
江虹靠墙坐着,没有一点睡意。他的心里惦记着高海山和商川的安危,还要守护斯雨兰的安全。可是,经过一夜顽强奋战,冒险跳车,三斗野狼,与犯罪嫌疑人殊死搏斗,他已精疲力竭,非常疲惫。他绷紧的神经一旦松弛,睡意很快袭来。
他的右手始终放在枪套上面,子弹上膛,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迅速出枪射击。
不知不觉之中,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