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油纸伞,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其工序。
民间有谚语言:工序七十二道半,搬进搬出不肖算。
意思是什么呢?
就是说,搬进来搬出去的环节不用算在内,做一把伞出来粗算也有七十二道工序。
仅此一句,油纸伞制作的繁琐程度,可见一斑。
陆子安走了几趟,才把所有材料都抱到墙角。
这里,是曾经的坎老先生坐得最久的地方。
他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大半人生,坐到身形佝偻,直到离世。
做得好的油纸伞,经得住三千多次的聚合散开。
陆子安不紧不慢地拿着削制得非常好的竹条,仔细看了看。
这是经过了水浸、日光晾晒后的竹条,他满意地将其钻好孔,才开始拼架。
“陆生这手艺挺熟练啊。”隔壁的老人家看得微微有些惊讶,目光顿在他利落的手指上:“我瞧着,倒和老坎的手艺有些相似。”
“嗯,我曾经看过坎老的作品。”陆子安微微垂着头,细致地进行穿线,然后便是串联伞柄伞头,制成骨架:“这种宁静古老的工作,其实我一直很向往。”
油纸伞是纯手工的艺术。
嘴上是轻轻巧巧的一百来道工序,换到陆子安的手上和眼里,就是在时间浸润中的一点一滴的精心雕琢。
他绷线的时候,动作轻巧而灵活。
曾经坎老先生绷了几次都失败的动作,在他做来游刃有余。
但陆子安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色彩,甚至眼中还含了一丝淡淡的怅惘。
屋外,起风了。
过堂风微微掀起竹条,吹得众材料簌簌作响。
老人家拎了条小杌子在旁边坐了下来,巴哒巴哒看着他做。
他回头望了眼屋外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若有所思地抽了口烟,神情凝重:“陆生,你莫不是……老坎在外头收的徒弟?”
“不是。”陆子安弯唇笑了笑:“不过天下技艺皆成大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可以算是坎老的徒弟吧。”
至少,这一手技艺,确实沿自坎老先生的手笔。
谈笑间,陆子安开始制作伞面。
他把坎老先生留下来的纸,缓缓铺开,一张一张裁好。
然后将它们慢慢地一张张粘上骨架,修边、定型。
“怎么不继续了?”见陆子安掉头去做伞骨,老人有些惊讶。
“做完了啊。”陆子安扬起手里的竹条,往屋外一指:“应该要经过曝晒的,但是现在外头怕是要下雨了。”
“么得事么得事。”老人眯起眼睛,缓缓地笑了:“这六月的天啊,就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但下不了多长的,一会儿就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