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录像厅都叫镭射厅,名字整的挺高大上的,其实就是在公家单位里租间房子,摆上凳子摆台电视,就这条件。里面也不管抽烟,乌烟瘴气的,看的人还不少。90年代初这种录像厅可以说是遍地都是,通常都是几家挤在一起,马路边摆一堆牌子,就是手写的广告,上面写上录像厅名字和片名,一般都是循环放,一天换两次片,晚上有加戏,放些港台三级啥的。
什么二奶村杀夫,摧花狂魔,十二少,流氓状元,痴情汉一类的,还有就是一些四大探长,港岛大追击一类的警匪片。名字挺唬人的,其实啥也没有,顶大天露个肩膀或者来个后背一闪而过。
李兴指着这些录像厅的牌子说:“就像这些,还有打台球的,开饭馆的,租录像带的,开旅馆的,这都免不了和社会上人打交道,你买卖干上了就不能打打杀杀了,得笑脸陪着,就像五哥今天,有气得弊着。所以就得和派出所把关系搞好。
这还不够,你光吃喝送礼啥的管一阵,时间长了人家就觉得你好弄,懂不?到时候胃口越来越大,现在这年头,派出所经费都不足,到处寻摸钱呢,全靠化缘,你们信不信,出差连卧铺都报不起。好些警察干活都得往里贴钱。
所以你开业还得找些能震住场的过来,让派出所这些狼看看,心里有个数,省得到时候麻烦。正经警察到不可能摆着干啥,还有联防呢,那些小子不比这些混社会的好哪去,到时候坏你一下闹心不?他们和社会上这些人可比咱熟,有些甚至本来就是混的。”
夏茂盛说:“中,这事你就给办吧,我这边肯定不掉链子。”
这会儿太阳挂在头顶上,正是当午,一天里温度最高,也是最热闹的时候。
大街上人来人往,自行车和行人搅在一起,铃声不断,偶尔有辆摩托车驶过,换来路边行人一片艳羡的眼神。马路两边的树木全都只剩下树枝了,七扭八拐的伸向天空,在风中摇摆。
这个时代社会人群两级分化相当严重,有工作的稳定重复的活着,上班下班买菜逛街,没工作的为了肚子早出晚归寻找着一切可以换钱的机会。
但这必竟是一个崭新的时代,一个刚刚由计划向市场转变的叉路口,只要肯吃苦机会就有的是,不像后世满大街的求职者为了生存挣扎,社会秩序的稳定就代表着机会的缺失。说不上谁好谁坏,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情。
走到朝阳大街,李兴问:“你们饭店准备开在哪?”
夏茂盛看着小伟说:“是说在农贸市场边上是吧?独栋的三层楼。俺们也还没去过呢。”
李兴左右看了看,指着南边说:“农贸市场就在那头,走,咱们过去看看。”
反正也没事,三个人就拐个弯溜达着往农贸市场那边走,越往这边走马路边上越热闹,人流也大起来,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卖烟酒的,副食店,食杂店,小卖部,卖衣服鞋帽的,卖五金杂货的,修家电的,乱七八糟的挨在一起,牌子也是乱七八糟,但这种乱七八糟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反而有着一种活力。
这年头在马路边看见一个装修的整齐靓丽的服装店老板叉着个小板凳和边上脏乱差破的修理铺老板蹲在那侃大山是很正常的事,一种莫名的奇怪和谐。
这个年代已经有专门的化妆品专营店了,不是品牌专营,是只卖化妆品。夏天的时候门开着,屋里的香味能传出去几百米,是刚学着打扮学着美的姑娘媳妇儿们的最爱,大老爷们都不好意思进去。
在农贸市场大门下口五十米的地方,是一个丁字路口,一面是几排五层居民楼,一面是各类商店,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就立在丁字路口的正当口,门口雨搭上立着三个大铁字:聚宾阁。
大路从楼的侧边过去,支路从小楼门前经过,楼的背面是一块挺大的空坝子,另一侧是副食商店的二层楼,和这边离着有三十来米宽。
空坝子和主路交接的地方是公共厕所,即方便了这一片的人方便,又把坝子和主马路隔开,形成了一个独立空间,空坝子的另一侧是一排大平房,门都锁着,有个四五间的样子。
三个人绕着小楼转了一圈,又趴在窗玻璃上往里看,里面黑古隆咚的也看不清啥,只是隐约能看到上楼的楼梯和挨着大门口的一间小屋。
李兴四下看了看点着头说:“这地方可以,牛逼,这位置,这配置,可以弄出点档次来了,离市场也近,挨着副食,这边点个菜现过去买都来得及,可省了心了。由其是这边,厕所近又臭不过来,你看这片,能停不少车呢,你们这是捡着了啊。”
小伟看了看,这一片一直到远处楼都是顺着大马路修的,厕所正好横在楼排中间。东北一年四季都吹着风,风被楼一挡就会顺着楼走,厕所这么横着就是一年四季都在风口上,肯定不臭。要是住家这么修得冻死。上东北看看,不管哪里,房子都是这么顺着修,没人敢耍横。
这一片楼房过去就是一水的大平房了,偶尔里面有几个冒尖的小二层,隐映在光秃秃的树杈子里。朝阳在这个时代确实比其他城市贫苦一些。
小楼附近属于难得的闹中取静,四边都不堆人只是路过,从这里出发,不管往哪头走,走出去五十米就开始闹起来,人挤人人挨人,方便的自行车到了这里就成了碍事的,在人堆里推车那真得累出一身汗来。
偏偏没有人把自行车放到这边空坝子里来,那个年代的人比较守规矩,自我约束能力特别强,这边一看就是有主的地方,不会有人乱来,这要是现在,哼哼,几分钟把你地方占完了弄的乱七八糟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