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县全境多有丘陵,平原比较少,其中最大一块平原建成了县城。
为保障民生,新汉朝立国之初鼓励农民在丘陵、高山、荒漠地带深耕细作,并且太祖皇帝还下了诏令,荒地开垦出的耕地隶属于劳作者。
周家便是以此发家,他们家族是外地迁来的,但没有躲在县城给人打散工,而是倾家而出在县城外的丘陵地带开垦荒地,筚路蓝缕,最终挣下了这偌大基业。
后面又有逃难的人来到这片地方,或者卖身给周家、或者租田地做了佃户,他们围绕周家建起茅屋草房,就这样周家屯就出现了。
王七麟追出屯子后看到几座小山丘彼此依偎,董季虎抽了抽鼻子指着西方道:“这边,快!”
两人踩着农田翻过一座山丘,下面出现一个快速移动的稚童。
古怪的是,这稚童虽然在移动却不是在跑,他双腿笔直的耷拉着,脚踮起只用脚尖着地,然后双臂张开,就像是一个纸人似的被风吹着移动。
王七麟在梦里看电影时候见过这场景,有个鬼婆子就在一艘大船上摆过这样的造型。
另一边董季虎却是一惊:“鬼抬人?不是一个鬼?!”
所谓鬼抬人就是说两个鬼从人的两边架住其身躯带人飞奔,有古籍记载这种事,曰:鬼抬人,涉水则身不沉,履水如地。翻山则舁行如飞,履参差乱石如平路。
既然要抬起人,自然就不是一个鬼能做到的,所以他们面对的至少两个鬼。
徐大面色如常,他不屑的说道:“看这鬼抬人的速度,顶多是两个孤魂野鬼,不足为惧!”
越是厉害的鬼,抬人的速度越快,横死的厉鬼抬人飞奔能须臾百步,像这种被普通人奔跑追上的鬼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徐大往下冲。
董季虎急忙道:“不要莽撞,那是至少两个鬼!”
王七麟道:“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所以!”
“妖魔哪里走!”
气沉丹田内力冲出化作一声厉喝,他转身抽出斩马挥臂甩了出去。
妖刀像一支标枪般飞射。
阳光照耀在刀刃上有寒芒闪耀,如同晴空一霹雳!
长刀落下,正好插入孩童前面不足两尺。
刀光凛然!
孩童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董季虎一边往下跑一边诧异的说道:“王大人这把刀非同一般呀,竟然能威慑鬼邪。”
王七麟道:“你的冲龙玉也非同一般。”
说到这个董季虎有些得意:“这是我家二哥特意向一位道爷求的,实不相瞒,我能谋得这份差事全靠我这宝贝儿。”
孩童落地后醒了过来,看见率先赶来的王七麟和董季虎他吓得赶紧往后爬,结果面黑脸凶的徐大出现后他却不怕了,冲着徐大伸手。
徐大手里有一把烤到焦香的蚕蛹。
他们回到屯子里,看到失而复得的儿子后周小河夫妇大喜,先是猛磕头又赶紧泡茶迎客。
王七麟道:“不用忙,我有事问你们。”
周小河挨个给他们上茶,道:“大人问,小人一定什么都说。”
王七麟先问稚童:“小六,刚才是谁带走你的?”
稚童不说话,躲在母亲身后吃蚕蛹。
徐大出面,稚童说道:“是头巾姐姐呀,头巾姐姐从窗户伸手拉我出去,说带我去一个能吃饱饭、有许多伙伴的地方……”
“头巾姐姐?”没等他说完周汪氏一下子瘫在地上:“是小妮儿,就是小妮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小妮儿啊!”
周小河哭丧着脸道:“怎么能是她?就算是她,可咱没对不住她的地方,那天出殡,还是我给她抬的棺呀!”
王七麟看向董季虎:“这小妮儿是谁?”
董季虎苦笑道:“我不清楚,周金,你来说。”
身板魁梧的周金抱拳道:“遵命,这小妮儿是周麻子的闺女,生的乖巧又懂事,平时我们大人下地,她就给我们看娃,所以屯子里大人小孩都稀罕她。可是,唉!”
“这娃命不好,生下来脸上有个胎记,不好看,她爹不稀罕她,说她以后嫁不出去是个赔钱货。然后十几天前她又丢了,被狼还是什么畜生给叼走了……”
“是二十天前,二十天了。”周汪氏纠正道,“小妮儿丢的那天周太爷孙儿正出殡,现在马上要烧三七了,我昨天才去宅子里给帮忙置办了行头。”
听到这里,王七麟笑了,有人家出殡,孩子恰好丢了?这么巧吗?
周金又说道:“对,这苦命的孩子丢了三天,后来被找到已经死了,尸首都让畜生啃了,只能草草下葬。”
听到这里董季虎说道:“童男童女冤死或者横死以后会化作童子煞,难道这次兴风作浪的是个童子煞?”
王七麟没回答,他反问道:“这么大的事,之前你不知道?”
董季虎苦笑道:“王大人,这不是我的责任,没人跟我说这回事!”
王七麟又问道:“还有周太爷孙子烧三七,也就是说这小少爷也是近期刚死?他跟案子有没有关系?”
董季虎尴尬的搓了搓手:“我、我,这也没人跟我说,而且,应该没关系吧?周太爷孙子都死了二十天了,是吧?”
一问三不知!
王七麟脸色一沉,董季虎只敢赔笑。
他又问周氏夫妇:“周氏,你刚才说你猜到这作祟的是小妮儿?为什么?”
周氏道:“大人,我们屯不是丢了七个孩子吗?我们算过的,就是从小妮儿死了七天后,第八天开始丢孩子,一天丢一个,丢了七个,所以屯里猜跟小妮儿有关。”
王七麟点点头,童子横死七天,若是阴差没能拉走阴魂,那就会化作童子煞。
但他不信几个人的话。
董季虎在屯子里调查多日都没查到关于小妮儿的信息,要么是大家在掩饰什么,要么是他很蠢。
他感觉这周家屯有古怪。
如果今天不是恰好碰到稚童六子被鬼带走,关于小妮儿的信息还会被继续掩饰下去。
显然,小妮儿是个关键点。
喝了两碗茶,他挥挥手道:“我要四处看看,先去小妮儿家里,再去周太爷家。”
周家屯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四五十座简陋房屋凑在一起,面积很小。
一路走来王七麟问周金:“你们屯子下地干活的劳力不少,怎么没见着女人和孩子?”
这不正常,佃户家里多有孩子,特别是男孩多,这代表着劳动力。
周金道:“屯子里这来了个拐孩子的鬼,谁家还敢把娃留在屯里?都让婆娘带着投奔亲戚了。小河家是逃难来的,一直人丁不旺,在外没有亲戚,所以逃不了。”
小妮儿的家跟周小河家只隔着一条巷子,很快就到了。
大门反锁,徐大又要抬脚。
王七麟赶紧拦住他:“没钱赔人家的门了!”
周金上去敲门,很快屋子里响起一声干脆利索的回应:“来了,别敲了。”
门板吱嘎一声打开,淡淡的脂粉味伴随着一个梳着倾髻的少妇一起出现。
少妇不算漂亮,只能说清秀,长得娥眉上挑、鼻梁高悬,看起来有股乡村妇女的泼辣劲。
周金将王七麟三人给介绍出来,王七麟问:“周麻子呢?”
少妇施了个礼说道:“回禀大人,我男人他地里找草去了,您要是有什么事我去把他喊回来。”
王七麟道:“周金你去喊他,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周麻子家比周小河家要富庶许多,草屋虽然外面看起来破残,里面家具却还算齐全。
客厅正北有一张供桌,供奉着一套孩童衣裳和几样粗糙简陋的小玩意儿。
香炉里炊烟渺渺,长明灯烛火微弱,另外还有一盘苹果和几块面饼。
看到王七麟目光注视供桌,少妇眼圈慢慢的便红了,她惨然一笑道:“我家妮子刚过世不些日子,家里头没什么好东西供她,只能不断了她的香火。”
王七麟问道:“她怎么过世的?”
少妇抹了抹眼睛道:“都说是让山里的畜生叼去了,可我们屯四周都是耕地,隔着县城没几里地,哪里来的大畜生?”
他们没问几句话,一个麻脸汉子急匆匆跑了进来。
汉子面皮黝黑、脸上麻子更黑,偏生长了一张马脸,着实是丑。
看见自家婆娘跪在地上,麻脸汉子也赶忙下跪,满脸慌张:“大人在上,草民周俊拜见大人。”
“你叫周俊?”董季虎笑了,“这名字起的好。”
王七麟摇头,什么时候还去嘲笑人家相貌?
自己能成为小印不光是石周山要找替死鬼,其实也是实力使然。
石周山麾下小印力士不少,但除了向威还有点脑子,其他几人长着脑袋都是为了看起来更高一些罢了。
这样来看,董季虎没查到关于小妮儿的消息,还真可能是因为他太蠢。
但他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讯息。
周俊夫妻说他们闺女平时很喜欢周家小少爷,前些日子小少爷爬高不小心摔死,闺女从姥姥家回来后得知了这消息极为伤心,就跑了出去。
当时周家两口以为闺女是去找地方哭了,便没有在意,可是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他们害怕了。
当天晚上全屯子出去也没找到小妮儿,后面又找了两三日,最后在一处去年冬天新挖的引水渠里找到了她的尸首。
“你们确定找到的是女儿尸首?”他狐疑问道。
周俊笃定:“是的,自家女儿能不认得?”
周氏抹眼泪:“我倒情愿不是。”
问过周家夫妇,王七麟又去了找屯子的地主家。
地主家孙子出殡,小妮儿丢失,说二者没有关系他是不信的。
周家能养得起四五十家佃户,这绝对是大地主了。
但他们家宅子却极为简朴,仅仅是一座青砖红瓦平房。
屋子里家具倒是成色崭新,王七麟进屋后扫了一眼,发现这里的家具跟周麻子家的样式、木材差不多,应该都是便宜货,这地主家里很节俭。
周家老太爷接待了他们,这是个身体高大魁梧的白须老头,粗手大脚、脸上肌肤被风吹日晒的糙如粝石。
他的精神很不好,嘴唇干裂、双眼无神,一开口嗓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个妇女哀愁道:“自从我家闵儿走了,我公爹的魂也被带走了,他这几天茶饭不下,精神状态很差,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大人海涵。”
王七麟拱手道:“夫人客气了,你家几位少爷?”
周太爷悲恸的苦笑道:“庄户人家算什么少爷?我有四个儿子、有两个孙子,但现在只有一个儿子了,嘿嘿。”
王七麟动容:“怎么回事?”
周太爷悲怆的说道:“四个儿子有两个出去经商闯荡没了,一个去赶考没了,剩下一个在家种地的总算保住了。两个孙子,都没了!”
他的大孙子已经过世五年,小孙子闵儿二十日前调皮爬上了屋顶,结果失足落下也没了。
问了一番,王七麟一样没有问出什么消息。
没辙,他只能说道:“今晚我们留宿在屯里,那鬼既然缠上了小六,必然不会轻易罢手,我们等它露面,直接拿下它。”
徐大摩拳擦掌:“大爷打头阵!”
气势汹汹的样子很吓人。
一行人待在了周小河家里,周家特地杀鸡待客。
董季虎当做理所当然,王七麟私下里给了五十个铜铢。
这让他很心疼。
所以开吃之前他想先去捞个鸡腿出来回回本,结果去了厨房一看,徐大和六儿一人一根鸡腿正吃的嘴角流油……
王七麟: ̄へ ̄
晚上草草吃过饭,夜幕降临。
今晚风大,云彩过境,月影时不时被遮蔽。
于是,院墙的影子、门外的树影乃至墙边农具的影子时隐时现。
王七麟坐在院子里安静的擦刀。
斩马刀上红锈隐去。
似乎是怕被擦掉。
又是一团阴云被吹的罩住了月亮。
天地之间,漆黑。
夜风吹的屋顶茅草沙沙作响。
风声与草叶声中,屋后隐隐传来小孩阴阴沉沉的嬉笑声:
“亲娘井,娘亲病,娘亲上来直挺挺。天上闪星星,地上风声定,娃娃叫声轻,呀,娘亲没了命!嘻嘻!”
“六儿出来一起玩,嘻嘻!”
周氏夫妻哆嗦着将儿子搂进怀里,王七麟快步翻墙而出冲到屋后。
几个白晃晃的小影子一闪而逝。
徐大道:“老董,冲龙玉!”
董季虎尴尬:“我、我的功力一日只能用一次。”
徐大一脸鄙夷的含上冰台珠。
王七麟道:“你们去追,我留守,得小心调虎离山。”
他目送两人离开,先进屋去安慰周家三人。
屋子外荒凉孤寂。
屋子里冷冷清清。
过了一会六儿缩在母亲怀里说道:“娘,我冷。”
王七麟也感觉到了这股独特的寒意。
这是阴气的阴冷。
蹲在地上的周小河忽然哆嗦起来。
王七麟问道:“这么冷?”
周小河偷偷指向地上。
月光透过窗棱纸照在地上呈斑驳的光影,光影中有个清晰的影子。
像小孩脑袋的阴影!
王七麟手掐根本印、默念金刚萨埵心咒,然后猛的跨步冲出门外。
一只猫头鹰受惊,迅速飞走。
见此他松了口气:“没事,一只夜猫子。”
说着话他转身扫了眼大门口。
有个东西躲在门外,露出半边脸阴嗖嗖的偷偷看他!
这半边脸。
鲜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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