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光辉透过藤蔓的缝隙照入帐篷内部,犹如薄纱一般轻轻披于耶尘的脸庞,令得他很快感觉身体充满了暖洋洋的感觉。
耶尘将眼皮拉开一丝缝隙,望着熟悉的绿色帐篷,又翻身闭眼眯了好一阵子。
少年的意识逐渐从朦胧之中恢复清醒,大脑又开始不自觉回想起昨晚的那场夜谈。
(怎样才能够让自己的人生充实而圆满......)
(怎样才能对得起他人为我付出的牺牲......)
(人生的方向,答案,还有信念......)
耶尘闭眼思考片刻,随即便是完全睁开双眼,从毛毯之间缓缓坐了起来。
关于这些问题的思考,耶尘暂时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自己如今并无资格去深究这些问题。
就像是和不经世事的孩童传授各种各样的人生大道理一样,哪怕孩童能够听得懂其中的逻辑关系,太过浅薄的人生阅历,注定难以让孩童深刻理解与铭记这些大道理背后所存在的内涵和意义。
而耶尘现在便是处于这种不经世事的处境。
毕竟他的故乡永冬隐域实在是太过狭小了,其中的白霜人文明甚至都不具备完整的社会体系。
唯有融入到圣光净土这个庞大的国度当中,耶尘才能够真正拓展自己的眼界,才有可能发现自己人生真正应该追求的目标。
于是,耶尘便是不继续在空想上浪费时间,转而起身拉开帐篷帘幕,就此迎接新一天的温暖朝阳。
“嗯......!”
少年望着还未完全发亮的黎明天色,以及地平线那片庞大而连绵的日月山脉,情不自禁地举臂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再是转头望向旁边的篝火,发现穆已是一如往常般地早起烧水。
不过,就在水汽蒸腾的同时,穆却也在弯腰捂嘴,低声咳嗽,显然又是犯了哮喘的老毛病。
耶尘连忙上前帮助穆泡制青脾茶叶,待到对方将青蓝的茶水送入喉中,穆的惨白脸色这才逐渐好转起来。
“呼......活过来了。”
老人表情舒缓地一声长叹,满脸的皱纹随之松弛开来,流露出了岁月不饶人的浓浓意味。
不过,耶尘的眼神却是闪烁起了忧虑之色。
低头看向穆手里的茶盒,少年语气担心地提问起来:
“穆爷爷,你的青脾茶叶还剩下多少?”
穆晃了晃茶盒内所剩不多的茶叶,接着苦笑地予以耶尘回应:
“不多了,但是肯定能够坚持到把你送进圣光净土,在那之后,我自会在日月山脉附近采集野生的青脾茶叶,所以,孩子,你就尽管放心吧。”
耶尘眉头一皱,不解地疑惑道:
“为什么我们不提前采集足够的茶叶以备不时之需呢?这难道不才是最合理的行动方案吗?”
穆神色略显尴尬地犹豫一阵,随后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
“呃......不......主要是我觉得你正值大好青春,但是这些天以来却一直和我这个臭老头凑在一块,心里难免会感觉膈应和乏味......如果要绕路采集茶叶的话,我们的行程或许还得推迟两三天,所以我觉得尽快把你送进新世界才是最好的......”
听完穆的这番解释,耶尘表情一呆,当即感到哭笑不得。
“哈哈哈......”
“穆爷爷,您这就实在多想了,这些天我跟在您身边受益良多,感谢您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觉得膈应和乏味呢?”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得替您优先采集充足的茶叶了,至于绕路和时间这些问题,我其实是完全无所谓的。”
穆听罢,目光一阵闪烁,缓缓地开口反问道:
“明明我昨天才刚刚置你于险境,到头来也没有告诉你原因,难道你对此就一点不介意吗?”
耶尘表情微妙地挠了挠卷发。
“介意......当然是有一点的......”
“不过我也知道,您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另外,这和您救我一命,以及天天替我解决暖饱问题的恩情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无论如何,茶叶的事情都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因为我不想再让您因为我而面临更多风险。”
穆眼神动摇地补充反问道:
“哪怕......我为你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偿还你老师的人情?”
耶尘点头表示肯定。
“人情这种口头上的东西,您光是愿意坚守,就已经足够我感激和敬佩了。”
听到这里,老人鼻子顿时发红发酸,随后竟然当着少年的面直接潸然泪下。
“咦......!?”
见到此状,耶尘大吃一惊,俨然没有想到年老沧桑而且实力强大的穆,居然会因为自己这个晚辈区区的几句话就激动到这个份上。
“穆爷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耶尘连忙上前轻拍穆的后背,还以为对方身体又有哪里开始不舒服了。
“唔......没事......孩子......完全没事......”
穆神色愧疚地抹掉了眼泪。
“只不过是因为你刚才的那些话,让我突然为自己曾经的念头感到特别羞愧......甚至感觉自己这辈子都白活了......仅此而已......”
“你和你的老师完全不同,孩子,你真的非常懂事......”
“实在是抱歉了......”
耶尘完全不明白穆这些言论的背后涵义,也根本不晓得穆又有哪里需要向自己做出道歉。
当然,经过这些天以来的朝夕相处,少年倒是已经完全习惯了老人和自己这样打哑谜,所以倒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思。
耶尘继续安抚穆,帮助他迅速恢复情绪,随后就得到了一份名为蘑菇煎蛋的物质回报。
简单享用了这顿朴实而美味的早餐,一老一少扑灭柴火,快速收拾扎营现场,接着便是搭乘藤蔓巨浪继续驶向远方。
尊重着耶尘的意愿,穆这次不再向着日月山脉笔直前进,而是转弯拐向位于日月山脉侧方数十公里远的一片苍翠森林。
这里的树木高大青葱,地形复杂多变,尽管动物的身影还是一如往常般稀少,不过却是遍地生长着五颜六色的植物花叶,与青脾茶叶相似的品种更是到处可见,看得耶尘当即感到一阵眼花缭乱。
穆苦笑感叹道:
“唉,这就是我先前不想带你来的原因,这片森林区域虽然距离日月山脉不远,不过想要在其中找到足够份量的青脾茶叶可是非常费神的呢......”
耶尘伸手捂了捂额头,面色很快回归冷静。
“没关系,反正时间有的是,不过,穆爷爷,还得先麻烦你给我摘一分新鲜的茶叶样品,以供我在之后对照参考才行......”
穆面目慈祥地点头答应。
“没问题,跟我来吧。”
于是一老一少跳下藤蔓巨浪,开始在苍翠森林之间步行探索。
没过多久,眼光老辣的穆就在众多植株当中寻找到了单独生长的一株青脾茶叶。
穆一边将采集目标的样品与箩筐交给耶尘,一边向耶尘讲解起了茶叶的性状特征。
“喏,就是这个样子,你得重点记住它的叶片形状,纹路轮廓,以及茎杆的分叉数量......哪怕有任何一点不对,都有可能和别的植物混淆。”
耶尘接过青脾茶叶的样品,随之态度认真地答复道:
“明白了,我不会弄错的,接下来就分头行动吧。”
穆同意耶尘的提议,接着还不忘补充一句:
“嗯,我们日落集合,到时候我会提前用藤蔓制作信标,你在远处看见了直接赶过来就是。”
与穆暂时分开之后,耶尘便是迎着和煦的清风在森林间一路穿梭,开始仔细寻找着青脾茶叶的踪影。
这类植物的生态体系十分独特,不会集中在一起围聚成一片茶田,而是东长一茬西长一茬地和其它相似的植物混在一块,仿佛就像是一种用来进行自我防卫的特殊手段。
总而言之,耶尘的采集之旅进展得异常辛苦,平均每次成功采集到一株青脾茶叶就要全神贯注地筛选十几株错误的样本。
虽然这些行为不足以影响他的体能,但是却特别耗费耶尘的眼力,比起正常地狩猎野兽完全轻松不到哪里去......
一晃眼,整个白昼过去了,晚霞的光芒再度笼罩了整片天际。
耶尘十分勉强地收集到了一箩筐的青脾茶叶,感觉眼睛又酸又累,根据藤蔓信标的指示在森林某处与穆进行汇合。
穆的收集量几乎是耶尘的五倍。
不过,两人采集的原料总量看上去虽然多,但是其中却饱含了大量的水分。
待到穆取出一把铁锅开始上下翻炒将其制成真正的茶叶之后,产物的体积便是发生了夸张的缩减,六箩筐原料所转化而成的干燥茶叶,甚至都无法填满穆茶盒的三分之一。
见到此状,耶尘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暗自感慨这个采集工作可真不是一件易事。
穆将冷却后的茶叶一一收好,笑呵呵地冲耶尘开口道:
“我的茶盒只需要再填充至三分之二,茶叶的份量就完全足够我回到家里了,也就是说只需要再干一天的活,后天便是咱们抵达日月山巅的日子了。”
耶尘点头一声应答,毕竟这项行动原本就是他提议的,所以不管怎么样自己可都没有资格喊累。
“好的。”
穆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呵呵,等你以后正式成为了奥灵猎人,多半也要经常干这样的活,所以趁早熟悉一下这种感觉也算是好事。”
耶尘闻言,表情倒也没怎么显得意外。
毕竟莱尔已经在日志中谈及过奥灵猎人的职责,这个组织不光要负责在迷宫内部猎杀怪物和剿灭异端,更要负责开采迷宫特有的稀有资源以供圣光净土的社会发展,就好比采集草药和挖掘矿石这两类工作便是猎人最常接触的迷宫委托。
就餐完毕,耶尘坐在篝火边上和穆又闲聊了一会,随后便是早早地入睡......
新一天很快来临。
等待耶尘的依旧还是一段费时又费眼的寻茶时光。
不过,有了昨天的经验,耶尘这次的搜索效率直接翻了一倍有余,再加上穆那边的收获也要比第一天来得丰盛,因此当黄昏再次降临之后,两人所收集到的青脾茶叶经过翻炒以后,竟然直接就完整地填充了穆的茶盒,完美地达成了两人此次绕路的首要目标。
确保穆之后不会再面临哮喘而无药可用的风险,耶尘的心情顿时卸下了不少负担,夜晚的睡眠质量也因而直线上升了数个档次。
最终,第三天,同时也是耶尘在沙草隐域之中所度过的最后一天,终于是跟随着黎明一起降临在了沙草隐域这片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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