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抬走了那个人的尸体,第一师的师长摇摇头道:“那是个君子。如你所言,恪守的义不对,越是守义越反动。是故子墨子要同义尚同,这天下需要一个真正有利于天下的、评价是非对错的规矩。”
“我们不能让他们的义,成为天下的义。”
第一师师长想了一下,忽而说道:“我今日,才明白二十年前您在沛地,头戴葵花冠冕,面对着那些民众所言的那番话。”
“那日你手持葵花,说: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天下苦于礼、德、情已经太久。这些都是虚的,都是掩盖利益的薄纱。”
“万事皆允,允的是那些曾经的德、礼所不允许的事。比如求人的平等,比如反抗自己的封主。”
“不破不立,物极必反。只有先万事皆允,才可以最终选择出哪些不可允才对所有人都有利。”
“咱们墨家不是无德、无情、无礼。只是咱们的德、情、礼在人家看来,就是无德、无情、无礼。”
适含着笑,说道:“这样的道理,便是咱们为什么敢用汤武革命这四个字的原因。楚灭诸姬、晋吞小国,哪怕他们有朝一日定天下于一,只要制度不改、德礼不变,那也不过是不义之战,哪里称得上是革于天命?”
“如你所言,这是个君子。死得其所,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今日看到他的主人、这个齐国的贵族根本不在意礼,已然承受不住。待明日看到庶农工商竟然众皆平等,人无贵贱之别,那更痛苦。我大约有点明白当日公孙泽为什么选择死了,他也是怕看到今天这一幕啊。”
这个时代之下,周围的人都明白那个人为何而死,并不会觉得诧异,就像是若是在街上看到两个比勇敢的人互相割自己的肉吃一样,虽然难得一见,但只要见到却会理所当然地理解。
今日的胜利,就像是一柄重锤已经将那个人的信仰砸的将要碎裂,一群求利不知恩情的庶民,怎么可能悍不畏死?
平阴大夫不用叉子叉肉而用筷子夹肉、失饪而食、割不正而食、不得其酱而食、孟夏食麦食马的举动,只是最后压碎那人信仰的最后一点东西。
贵族当有贵族的礼仪,那是天下归于大治的一部分,也是那些心存信仰的人所盼望的、或者说他们为之奋斗的最后底线。
情、德、礼以及分封制,这是密不可分的、维系天下的根基。
相辅相成,不可独存。
适虽然理解,却没有太多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