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飞左手揪着刀锦的衣领,右手拿匕首抵在她脖子上,一步步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退去,他每退一步,顾七就前进一步,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
退出去十多米后,吴飞不耐烦了,朝顾七吼道:“不许跟过来,否则我先把她的耳朵割下来。”
刀锦已经吓得没了力气,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听到这句话,呜咽了几声,被吴飞拉着领子用力甩了几下,连忙忍住哭声。
“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顾七一边说话,一边握紧了右拳。
吴飞楞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到威胁他的存在,停车场入口也没有车开进来,放下心来,他倒是希望顾七是那种虚张声势的人,喜欢叫的狗一般来说都不太会咬人。
可见的威胁确实没有出现,但是在下一刻,吴飞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眼前出现了一条黑色的东西,还没等看清就消失不见,就这么一失神,他的身体突然像掉进了冰水里一样,肢体酥麻,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大吃一惊,吴飞做好了摔倒的心理准备,除了还能看到听到外,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像是瘫痪了一样。
这是种非常诡异的体验,明明站在地上,却像是飘浮在空中,大脑下达的保持平衡的命令无法传达出去,憋得思绪都混乱起来,转头、眨眼之类的动作根本做不出来,就连呼吸这种睡梦中都能做到的事也成了奢望。
吴飞想到了“灵魂出窍”这四个字,然而他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仍在身体里,并没有“出来”,过了一会才幡然醒悟,自己失去的不是力气,而是对身体的控制。
亲眼看着自己的左手放开了刀锦的衣领,举到身体左侧;拿着匕首的右手从刀锦脖子上移开,举到身体右侧,彻底放开了刀锦。
顾七的右手微微往回一扯,猛的向前冲出去,手上的动作虽小,锁链的收回速度却达到了极限,刀锦被拉得飞了起来,一头栽进顾七的怀里。
看到这一幕,吴飞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可他想不明白是怎么完的,等顾七走到车旁,把刀锦交到李杉手里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左脚已经恢复了知觉,麻得像是有千万根针在不停的刺。
这时,顾七转头看着吴飞,沉声说道:“黄佳托我向你问好,她说,很高兴能亲手报仇,一路走好。”
在他说话的同时,吴飞抬平的右臂弯过来,横在了自己的脖子前,匕首的刃尖抵在他脖子左侧,等“一路走好”这四个字说完后,右手缓缓横拉,用了大约三秒的时间,红色的刀刃才从脖子右侧拉出来。
这一刀划得是如此之深,刀尖甚至触碰到了脊椎骨,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滚烫的热血呈扇形喷洒出去,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可再也使不出力气。
“你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我当时不应该嘲笑你的。”在视线越来越窄、越来越暗的时候,吴飞这样想道。
黄佳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那个不停挣扎、哭泣、求饶的女人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有时候是美梦,有时候只有那双带着怨恨的眼睛,偶尔,他会听到她用奇怪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曾经以为是幻觉,现在看来,那比什么都要真实。
“啊!”李杉惊叫一声,把刀锦的脸紧紧捂在自己怀里。
“……”四流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吴飞的尸体,对顾七的恐惧越来越甚,黄佳这个名字他也听过,吴飞在吹嘘过去的“丰功伟绩”时常常提到,似乎已经死了很多年。
“不用谢,一路走好。”顾七目送黄佳离开这个世界,放出锁链捡起地上的鬼面,低头对李杉说道:“走吧,我送你们离开,关于我的事你们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
李杉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谢……谢谢你。”
顾七意识到,这一家子似乎都是狠人,那老太太为了救女儿孙女,在不知道是否能引起祷师注意的情况下,就跑到楼顶点燃鬼面;李杉始终保持着冷静,在女儿身陷危险时也没有慌乱,避免刺激吴飞做出不理智的行动;刀锦显然还是个小学生,虽然被吓得泪流不止,但没有乱叫乱闹,大大降低了救援难度,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成熟。
不过三人还没开始迈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冲进来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司机的技术不错,硬是把重达2.5吨的豪华车开得跟超跑一样轻捷。
顾七转身,把李杉和刀锦护在身后,只要对方不在第一时间开枪,他就有信心带这对母女离开。
李杉连忙拉住了顾七的衣袖:“别担心,是我老公的车。”
顾七等车停下来,见车上下来个四十七八岁的中年人,李杉牵着刀锦的手迎上去,这才转身走到四流子身前,问道:“如果有人知道你身上带着枪,你会怎么处理?”
“呃……”四流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已经见到了顾七不同寻常的那一面,相当于顾七的“枪”,如果此时回答说不在乎,那边他自己都不会信;回答说给封口费,岂不是在向顾七要钱?回答说武力威胁,他不知道如此冷血的顾七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回答说灭口,那就是让顾七杀了自己。
顾七这个问题,似乎没有标准答案。
“我什么也没见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绞尽脑汁,四流子给出的答案偏离了问题,但是抓住了重点。
“你在楼上就有了一次背叛,我信不过你,不过有了约定,我今天不会杀你,如果你到处胡说八道,我会去精神病院了结你,相信你也看到了,就算我不在,也会有别的眼睛盯着你,你走吧。”顾七说着往出口走去。
“别的眼睛”这四个字,把四流子吓得漏出了几滴尿,但是他不觉得丢脸,毕竟刚才顾七和空气说了几句话,吴飞就抹了自己的脖子,而他只需要换换裤子,比较起来算得上是轻松愉快了。
“等一等!”从宾利上下来的那个中年人快步走到顾七面前,伸出了右手:“谢谢你救了我妻子和女儿,我叫刀建宏,请问能为你做些什么?”
顾七伸手和刀建宏握了一下,摇头道:“我不是为了你去救她们,什么也不用你为我做。”
刀建宏楞了一下,他只是从李杉那里得知顾七是救命恩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见顾七这么年轻,还以为只是碰巧路过施以援手,不怎么在意,递上名片又客套了几句,转身去安抚妻子女儿了。
顾七见刀建宏这么干脆,倒是觉得不错,看了看名片,上面写着刀建宏是华夏杉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同样不怎么在意,独自离开了地下停车场,在出门前,他回头看到四流子跪在刀建宏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
打车回到学校,已经是中午一点二十分,校园里没几个人,也找不到徐佩蓉和曾雨的踪影,顾七走到高三二班的教室前,见教室的门锁着,就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打起瞌睡来。
中午的消耗并不大,小憩一会就能补回来。
到了一点四十分,在学校附近吃午饭的同学陆续回来了,打算在上课之前,坐在阴凉的教室里聊会天。
二班的同学也回来了,站在离教室门稍远的地方,小声议论着顾七。
邱楠在一点五十分来到教室门口,见到顾七楞了一下,掏出钥匙打开教室门,带头走进教室。
顾七最后一个进门,对他来说,坐椅子上睡觉和坐地上睡觉没太大区别,不过在坐下来之后,他又有些后悔,因为邱楠悄悄来到了他座位旁。
“那个……我不是想打听你的事,就想问问,我爷爷最后去了哪里?”邱楠趁着教室里人少,压低了声音问道。
顾七看了她一眼,认真的说道:“比较可信的说法是,当逝者生前的善大于恶,记忆会全部消失,魂灵直接投胎转世,是为升天;如果恶大于善,就会沉入地底,在熔岩烧除自身罪恶的同时,尽全身之力托着大陆版块,是为柱地,直到罪恶烧尽后才能升天,如果不全力托着大陆版块,就会被压得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如果柱地的魂灵同时间被压死太多,甚至会引起大陆版块移动,发生地震,当然,这只是传说,我不认为魂灵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后,还能再回来传达这个信息。”
这个传说非常古老,在祷师圈子里比较流行,据说有不少宗教的教义都把它作为参考。
死后的路是在生前铺就好的,这条路是通往上方还是下方,仅靠加减乘除不可能算出,路的方向很可能是由一件最细碎的小事来决定的。
邱南点点头,似懂非懂,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两点过后,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曾雨也回来了,抱着几本高二下学期的教科书,以及徐佩蓉托她带来的笔记本和两支圆珠笔,刚把这些东西交给顾七,教室门忽然被用力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了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