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睿将囡囡从肩膀上放了下来,囡囡倒是很乖巧,先是费劲的爬到椅子上之后,才带着稚气的说道:“流氓舅舅过年好,囡囡给你拜年了。”倒真的是给磕头了,就是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刘川可不在乎囡囡嘴里喊的是流氓舅舅,当下大喜过望,一只手将囡囡抱在怀里,另外一只手从抽屉里抓出一把数额一百的钞票来,也没数,直接塞到囡囡衣服上的小挎包里,嘴里还嚷嚷着:“嘿,宝贝闺女,我这店里的东西你随便挑,选好了舅舅给你送家里去,不过囡囡,你怎么爬到椅子上给舅舅拜年啊?”
囡囡这会看着店里的小动物,眼睛都不够用了,答非所问的说道:“舅舅说囡囡给流氓舅舅磕头有钱拿的,囡囡有钱就能去买大白兔了奶糖,妈妈老是不给囡囡吃,囡囡穿的是新衣服啊,在地上弄脏了会被妈妈骂的。”
“算了吧,你这店里除了王八就是畜生,我外甥女才不要呢……”
庄睿在一旁调侃着,不过刘川这会生意真是好,这进来还没五分钟,就有几对像是恋爱中的男女买了几只乌龟和仓鼠,让庄睿微微感到吃惊的是,就这几个不起眼小玩意,居然卖了上千块钱,而那一对金黄色的老鼠,竟然卖了600块钱,庄睿不由在心里大喊奸商。
“你眼睛到处看什么呢,告诉你,雷蕾和秦萱冰可是一会要过来帮忙的,嘿,那女人虽然冷了点,可是那相貌真是倾国倾城啊,你小子真没动心?”刘川把囡囡放在地上,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嘴里也不闲着。
“得了吧,一看就是大小姐,哥们享用不起,她们不是说初五就离开彭城了吗,对了,流氓,你带囡囡玩会,我出去转转……”
庄睿随口说道,看到缠了自己好几天的外甥女终于把心思放到别处去了,庄睿就准备去古玩市场那边转悠下,至于秦萱冰,庄睿知道她对自己没什么好感,也懒得去热脸迎个冷屁股。
“不知道,雷蕾打电话来,说是过几天再走,你去市场吧,不过早点回来,我有点事情和你商量。”刘川挥了挥手,示意庄睿早去早回。
彭城自古就为天下九州之一,是个具有较深历史文化沉淀的地方,特别是汉文化在这个城市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汉代甚至更早期的文物收藏品在徐州经常可以遇到,这也是彭城人引以为豪的地方。或许也正因为此,收藏成为了不少彭城人生活中的乐趣,快乐和失落在其间此起彼伏。
庄睿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彭城市收藏品种类最为集中、也是最热闹的地方,几乎是这个古城所有收藏爱好者淘宝闲逛的好去处,是一处机会和陷阱同在、快乐和失落并存的所在。
最初时的收藏市场,规模没有现在这么大,当时大多数的店铺是在旁边的一个小公园里面经营,后来外面市场的人气慢慢好了起来,而现在只有小部分摊位和店主是在相邻的公园里面经营了,并且看上去情况也不是太好,所以里面大多店铺都改为经营鱼虫花鸟了。
市场上的收藏品种类非常多,可以说,几乎能想到的收藏品,这里都有可能找到,收藏爱好者只要留心,基本上都不会空手而归。玉器、铜器、钱币、木器、瓷器、银器、杂件、书画、小人书……种类实在是太多,不过,最具彭城特色的收藏品或许还是汉代的器物了,像汉镜、汉罐、汉画像石拓片等等,非常受彭城本地和外来朋友的喜欢。
市场内的店铺也有很多,但专门经营古玩的却不是很多,还有一些店铺做的是茶馆、咖啡屋等生意。
和国内很多收藏品市场一样,平时到这里的游客不算太多,大都是一些外地的游客,但是一到周末或是节假日,那一定是另一番熙熙攘攘的场面了,大多时候都会像现在这般非常拥挤,一方面是周末节假日很多人有时间出来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淘到满意的藏品,另一方面,很多周边地区的小商贩也来慕名迩来,一张报纸或是一块绒布也成了柜台,把四下里张罗来的五花八门的老旧玩意儿往上一摆,后面再弄个小凳子一坐,这生意就算开张了。
虽然是还天寒地冻,不过庄睿在拥挤的人群中所看到的,都是一张张洋溢着节日喜庆的笑脸,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来往的人中最多的还是青年男女,只是他们都是走马观花,在一个摊位前很少能呆上几分钟,购买的大多都是工艺品,价格也都是十块八块的,比较便宜,远称不上是有价值的收藏品,而那些在或站或蹲在摊位边上驻足不前的,往往都是一些中老年人,有些手里还拿着只有钱币大小的放大镜,在仔细的甄别,有些人在和摊主讲着价钱,这些人才应该是收藏市场的消费主力。
热闹归热闹,庄睿心里可是知道的,要出手时还是小心为好,阳伟他老爸之所以出名,倒不是因为其有钱,而是因为他收了一屋子的赝品假货,经常是圈内的人一忽悠,说几个手上物件的来历故事,阳父就被蒙住了,这些年少说也交了几百万的学费,还是没有找到门径,这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也是个笑谈了。
在这个世界上,淹死的人大多都是会游泳的,而对于古玩这行当来说,宰的就是那些对古玩似懂非懂、半生不熟的人,这些人往往买十个物件里面,能有一个是老东西,那就算是运气不错了。
收藏行当的潜规则就是真假都有,全凭购买者的一双慧眼,拨沙淘金弄到老东西不是不可能,一不留神买到新货那更是经常有的事,所以说,究竟是捡漏淘到宝还是打眼掏腰包,全在收藏者的一念之间了,对于一般人而言,收藏,玩的就是眼力、机会,玩的就是心跳,不过庄睿感觉自己似乎不在这个行列之内。
庄睿顺着人流,慢悠悠的在街两边的地摊上逛游着,他可不想进那些店铺,不单单是因为年前进到一家店铺被人当凯子,而且庄睿以前在和德叔聊天时,也听他提起来过,在古玩收藏界这行当里,能开的起店铺的,一般都是吃老客,并且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店里明面架子上所摆的东西,大多都是现代工艺品,所以说眼前的这些店铺,先不说真货不会摆在架子上,就光是那些伙计拿个痰盂就说是乾隆皇帝用过的那嘴皮子,也是让人吃不消的,庄睿也懒的去讨没趣。
庄睿对那些卖书画的摊子比较干兴趣,往往一蹲就是半天,每样都拿起来细细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内行呢,看的那么仔细,殊不知他要一件件的去分辨,当然耗费时间了,只是逛了两个多小时之后,也看了十几个摊位,庄睿愣是没找出一个有价值的东西来,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这位大哥,我这有些个老东西,您要不要看看?”
眼看马上中午了,庄睿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转过身,准备回去时候,冷不丁的被人拉住了衣袖。
“你喊的是我?”
庄睿停下脚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拉住自己的人,那个人也是个小青年,年龄大约就是二十啷当岁的样子,身材瘦瘦弱弱的,一双眼睛有点小,笑起来眯成一条缝都快看不见了,长的有点像那个情景喜剧片‘我爱我家‘里面的梁天。
这人的穿着打扮也是特别有意思,很是有喜剧效果,下身穿了一条有些臃肿的棉裤,上身却在一件白色羽绒服的外面,套了一件黄马褂,袖长至肘,还是腋下带扣子的那种,只不过穿在眼前这人的身上,不大像庄睿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那些个御前侍卫,倒是有点像皇宫里面倒痰盂喂马的小太监。
“这位大哥,我在旁边看了您老半天了,看得出大哥您是行家,这才找您的,不知道您对字画感兴趣不?去我的摊位看看吧,都是名人真迹,还有幅郑板桥的画,一般不拿出来的……”
喂马太监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凑近庄睿小声的说道,上来就是先把庄睿一通好夸,只不过一双小眼睛四处瞄着,滴溜溜的直转,怎么看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哦?你的摊位在哪啊?远了我可不去啊……”
庄睿不置可否的问道,要是不在这市场之内,他是绝对不会去的,现在这社会,尤其是这种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一个不小心,丢财倒是小事,送命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刘川就曾经给庄睿说过一件事,在去年的时候,有个农村小伙子在这里摆摊,卖的是一些锈迹斑斑的古代钱币,按小伙子自己的说法,是在种地的时候从土里刨出来的,当时以为是些破铜烂铁,后来听村子里的人说这些东西有人收,才来到彭城古玩市场想碰碰运气的,不过市场里面卖钱币的人多了去了,他的这些钱币品相也不好,是以摆了一天也没什么收获。
小伙子晚上正要收摊的时候,有个老先生蹲在他摊位前不走了,这位老先生独具慧眼,看出来他所卖的钱币是真的战国齐刀,并且其中有一枚居然是齐刀中的六字刀币,六字刀的存世和出土数量历来都是最为稀少的。
大家都知道,齐国所在就是现在的山东,前山东省博物馆研究员朱活先生曾在他编著的《古钱新典》中提到过,山东各地出土的各类齐刀数量为4950枚,但六字刀却只有16枚,这就使得六字刀币弥足珍贵起来,在市场上的价格一枚至少要六万元RMB以上,就算是这样,还是有许多喜爱古钱币的藏家是一币难求。
这枚六字刀币虽然有些残破,但大体上的品相还是完好的,并且老先生还发现了四枚品相相对完好的五字刀币,五字刀虽然存世量多一些,但是一枚也能卖到上万的价格,老先生当下是兴奋难忍,激动之下就嚷嚷了开了,这一嚷嚷不要紧,顿时让整个古玩市场轰动起来了。
要知道,摆散摊的这些人,他们所卖的东西,说的好听点叫做现代工艺品,说的不好听就是些赝品瞎货,专门蒙弄那些看了几本书就来淘宝的人的,这个市场也开了好几年了,还没听说过谁的散摊上出现过价值过五万以上的物件呢,一般金额比较大的交易,大多都是在那些店铺里面进行的,交易物品和成交金额也都是保密的,是以地摊上出现了六字刀这个消息,没过几分钟,就像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市场。
这位老先生喊出口以后也知道失言了,心中自然是后悔不迭,这一嗓子使得自己少了个捡漏的机会,不过老先生确实找寻六字刀币已久,是诚心想买,而小伙子这时听到旁边看热闹的人议论之后,也大概知道了自己这些钱币的价值。由于那枚六字刀品相不是很好,价格要稍微低一些,两人商讨一番之后,最后老先生以九万元的价格将这一枚六字刀和四枚五字刀币买下了,并且当时就带着这个农村小伙子去银行取出钱来交易了。
按说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老先生一句话使得自己没能捡成漏,白白多花了几万块钱,而大多数看热闹的人,也只能在心里暗叹那农村小伙子运气好,平白发了笔横财。
只是在这个市场里面,想发财并且居心叵测的人也不少,在发现那些钱币的价值之后,几双贪婪的目光就盯紧了这二人,其后更是以看热闹的名义跟随到了银行。
老先生在交易完就打了个的士走了,让那几个人无从追起,而刚刚获得一笔巨款的农村小伙,却是处世经验不足,当时在银行就没想到要把钱开个账户再存起来,而是兴奋的随身携带着那笔钱离开了银行,这也就给了那几个人可乘之机,跟随那农村小伙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下了黑手,将九万元抢劫一空。
幸亏农村小伙命大,在头部被重击晕迷之后,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到了医院,经过开颅手术后清醒了过来,他也指认出了那几个平时就游荡在古玩市场对他下黑手的人,虽然追回了欠款,只是经此一事,九万元里有三万多被那伙歹徒挥霍掉了,还有四万多变成了医药费,那些歹徒都是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身无分文之人,自然没有钱去承担给小伙子看病的民事责任,虽然最后都被法律重判严惩了,但是农村小伙实实在在的损失却没有人能帮他弥补了,这也算是乐极生悲了吧。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情以后,古玩市场就加强了管理,增设了保安,一些整天游手好闲声名不佳的人,都被清理了出去,而市场内的商家对一些交易金额比较大的生意,更是谨慎了许多,不过像去年那样在散摊上出现好东西的事情,倒也是没有再发生过了。
就是因为这里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庄睿才会有上面那一问,这年头,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多了,不得不防啊,年前倒霉遇到了抢劫的,现在这大过年的,他可不想自找晦气。
“大哥,我的摊位就在这旁边,您刚才走过了,没注意……”
喂马太监一脸谄笑,躬着身子,手指着庄睿刚才来路上的一个摊位。
庄睿松了口气,听到面前这人说摊位就在自己刚才走过的街面上,反正自己都要回去,看看也无妨。
“雄哥,把咱们的那幅郑板桥的字拿出来,给这位大哥掌掌眼……”
俩人走到那个摊位前面的时候,喂马太监抢先了一步,大声对着坐在红布所铺的摊位后的一个汉子喊道。
庄睿的眼睛余光看到,那个瘦弱青年在喊话的时候,眼睛好似进了沙子一般的眨个不停,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了起来,今个儿真是涨见识了,平时倒是听说过医托,酒托,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个唱双簧的古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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