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质发现,他进入凉州城以后,受到的待遇和遇到的事情都和他之前的预期完全不同。
还在中原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即将出使天策军当作像出使契丹一样来对待。他是有些担心凉人(他在私人笔记中对天策军的称呼)虽然号称宗唐,其实却就是一个野蛮的部落,会做出种种类似强盗的事情,比如扣押使者、要求赎金甚至无故杀害等等。身处中原的知识分子,对于从来没接触过、来自万里之外的一群边徙之徒有这样的看法并不奇怪。当年苏武出使匈奴,不就被扣押了许多年么?
但现实发生的事情,却比他最好的预料还要好得多。甚至可以说,天策军对他们的接待比范质所能设想的都更加文明。
入城之后,他和范延光都被安排到城东最好的一座房屋里头,进城之后,就有礼司的属官来给了他们一份落诸笔墨的文书,内容便是告诉后唐使团该注意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比如要求他们在单日没有得到允许不能随便外出,双日要外出必须有天策军的属官作陪,又比如他们可以到市井之中购买日常生活用品,但有些地方——比如凉州的政务、军务所在就不能随便涉足,并不可出城等等,如果发现触犯了禁忌与法律,除非有天策军元首的特赦,否则就将受到应有的拘留与惩罚。
这些限令在范质看来并不为过,虽然他不知道天策军之所以要求他们单日不能外出主要是因为这一天天策军已经允许了后蜀使团的人外出——作出这个规定是要避免两家的人碰头产生不必要的摩擦,但能够允许自己去逛逛市井,范质已经感到有些意外了。
在与礼司属官接洽过以后的那个黄昏,范质偷空出门到市井中一行,范延光经过这段时间的同行已经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副手,知道他绝不是一个贪图玩乐的人,这一番要求出去自有“探查敌情”的意图。范延光没有阻止,只低声说了一句:“小心。”
负责陪伴范质的是一个机灵的火长——天策军中枢的许多政务职位,如果是不太需要文史经算知识的,有一部分也都从军中抽选人才担任——他只是紧紧跟着范质,范质沿途和人说话或者买什么东西,他都没有过问,既未太过限制范质的行动,也没将他当敌人看待——而是将范质当做了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