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养浩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听到窗外有人在说话。他起身一边穿衣一边站到窗边,正好听到自己的书童说,“听说了没,今天衙门发薪。”
“听说了,不过我估计也没啥意思,自新朝立国,咱家老爷当这官尽往外掏钱了,看朝廷那样,估计也不会有多少钱发,说不定到时还得折来折去。”回话的则是他的长随,听他接着又道,“都说当年洪武朝的官最难当,我觉得这龙汉朝的官一样难当。当官还得往外掏钱,这哪朝都没有的事啊。”
“本来么,好不容易十年寒窗,一朝高中,当官发财,光宗耀祖。可好不容易当这两年官,攒下点银子,如今还大把大把的往外拿,哪有这样事啊。”
长随接话,“可不是么,要不这天下怎么无数士绅造新朝的反呢。”
魏养浩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屋外立即就没了声音。
这些小兔崽子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什么话也敢乱说。魏养浩是河南开封府陈留县的知县,七品官。这是任上的第三年,也是他第一次外放。他两榜进士出身,但过去出身贫穷,家里咬牙供养,好不容易到快三十岁的时侯中举,然后好运连连,紧接着又高中进士。在京中任了一任闲职,得以外放到了河南来当了知县。
外放当知县,比起在京清水衙门里做官,还是要强上许多的。在京时他是八品,岁禄米八十四石,清水衙门里又没其它什么收入,京师居住消费又高,日子过的着实艰难。尤其是他是乡下穷家出身,一做官,一大家子人都跟着入京,都想要跟着享福。
父母兄妹嫂子弟媳侄子等等,一家十几口人,还雇了车夫仆妇,靠着这点俸禄过的异常艰难,还得举债。
好不容易借了笔钱通过座师的关系谋了个外放知县,情形总算是改善了许多。
七品知县年禄也只有九十石,比原来只多六石。但地方官还是知县这样的正印官,差别还是很大的。
一到任,地方上的乡绅商贾们就送了一笔迎接银,足足两千两。这也是如今官场惯例,新官上任有迎接银,官员离任也有相送银。
除了这笔银子外,魏养浩在陈留当知县这几年,每年还有常例。
常例其实就是潜规则,是灰色收入了。一种上下早已经默认的东西,陈留县知县的常例,总共有二十多项收入,属于不变的。每任官员都一样有,大家都默认的。
其中有夏绢银一百六十两,夏样绢八匹,秋粮长银二十两等等此类二十余项。二十余项加起来,一年是三千两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