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海风吹拂在诺德王国的土地上,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海腥味。
天空最后的一抹夕阳已经彻底消失,天空一片星彩斑斓。
在某处隐蔽的海岸,一群衣甲鲜明的海寇,围着篝火,尽情吃喝聊天。
身为不法分子的他们,没有明天。所以,他们得争分夺秒地活好今天。
每一个满手鲜血的海寇,身上必然有一段不胜唏嘘的故事。
故事,是引人入胜的。但他们的故事,往往充满着泪水和绝望。
唯有在泪水和绝望的堆积之上,才能诞生出一个个创造更多泪水和绝望的人。
就在这些海寇吃喝得最开心的时候,一名负责放哨的海寇来到了瑟沃勒的身边,朝瑟沃勒禀报道:“驼瞎子带来了一个陌生人,要见首领你……他自称是首领你的熟人。”
“陌生人?我的熟人?”瑟沃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的手背上满是伤疤,每一道伤疤都记录着一场生死拼搏。瑟沃勒问道:“谁?”
那海寇道:“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不过他让我向你转达三个字。”
瑟沃勒皱眉道:“什么字?”
那海寇道:“失火了。”
失火了。
这三个字,绝不是什么好字。在瑟沃勒眼中,更是如此。当年瑟沃勒面对着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青年,自信满满地能轻易地把对方杀死,然后拿走他身上的所有值钱东西。但是,“失火了”三个字,使得他最终只能气急败坏地鼠窜而逃。然而,没过几个月,这个原本连剑都没法抓稳的青年,却把剑抓得比城墙还牢固。当时以为必死无疑的自己,却最终被那青年放走了。如今时隔多年,“失火了”这三个字依然能清晰地勾起瑟沃勒那段耐人寻味的回忆。那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青年,到底意欲何为?而现在,那个自称自己熟人的陌生人,是否就是他?他又来做什么?
思索了良久,瑟沃勒道:“让他过来吧。”
……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哈劳斯的脸上。
刺眼的光线,在哈劳斯的眼皮上炙烤着,一种莫名的难受。
哈劳斯迷糊中,翻了个身,想要换个姿势继续休息,可是,一阵令人恐惧的失重感忽然席卷全身。
“啪!”哈劳斯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原本压在他屁股下的凳子也倒在了他的身边。
哈劳斯呆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但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趴在桌子上睡觉,哈劳斯实在是想破脑袋都回忆不出。
实际上,哈劳斯的脑袋感觉就要破了。过量的饮酒,使得他清醒过来之后,感觉脑袋比平常大了两三倍,无止无尽的压力从脑袋往外挤,似乎随时都要胀破。
捂着发疼发胀的脑袋,哈劳斯站起身来。
桌面上,是一桌子吃剩的饭菜,饭菜在这炎热的气温下已经开始发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令人丝毫愉快不起来的气味。桌面上还放着不少酒瓶子,酒瓶子中还有不少的酒在散发出酒香,似乎在努力地把附近的馊味驱散走。
可是,哈劳斯闻到这些酒味,却感觉比闻到馊味更不愉快,甚至令人作呕。而此时,整个包厢中,都充满着令人不愉快的馊味,以及令人作呕的酒味。
哈劳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在他真正呕吐出来之前。
推开了包厢的门,哈劳斯站在酒馆二楼的走廊上,环顾了许久,也回忆了许久。
渐渐地,他回想起,这里是酒馆。自己在不久之前把最后的一点钱财都拿出来在这里挥霍完毕。然后……然后就想不起来了。
哈劳斯只记得在迷迷糊糊之中,有个年轻人的身影,把自己带到了刚才的包厢之中……再然后的……哈劳斯真的彻底想不起来了。
酒是可爱的,它能让人暂时忘记一些事。酒是可怕的,它能让人忘记做过的一些事。
哈劳斯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但他这个举动,不但没有让自己回忆起什么,反而使得脑子更痛了。
反正,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反正自己不应该继续呆在这里吧?
哈劳斯这么想着,正想离开时,却又潘然醒悟——自己根本就没地方可以去了。
“哦?客人你醒了?”忽然,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
哈劳斯转过身,发现是这个酒馆的掌柜。
掌柜站在哈劳斯身边,打了一个哈欠,看来他也跟哈劳斯一样才刚醒来。
哈劳斯正想问些什么,掌柜先道:“有人交代了,如果你醒了就先在这里呆着,哪都不要去。”说完,掌柜经过了哈劳斯,朝楼下走去,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对哈劳斯道:“对了,你需要什么的话你跟服务员说就好。反正你就呆在这里暂时别离开就是了,等一会有人会来找你。”
掌柜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哈劳斯更加迷糊了。这两句话什么意思?为什么似乎自己听不太懂。
不过,即使听不懂,哈劳斯还是能轻易判断出掌柜那两句话的重点:“呆在这,哪都别去。等下有人找你。”
谁会让一个身无分文的陌生人呆在一个地方哪都别去呢?这个从逻辑上根本说不过去。
但是,谁会让一个昔日的斯瓦迪亚国王呆在一个地方哪都别去呢?哈劳斯至少可以说出五中可能性。当然,最大的可能性,也是哈劳斯这几年来最不愿意遇见的。
“是夏洛特吗?”哈劳斯自言自语道。
在哈劳斯逃亡的这些年中,每一天、每一分钟,都深深地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但是,有一段时间是例外——从自己刚才醒来,往前推,直到自己对着酒壶开始犯迷糊这一段时间。
在这一段空白的“记忆”中,哈劳斯到底做了什么,自己也想不出了。越是回想不起来的回忆,就越有可能发生过惊人的事情。哈劳斯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是否在醉酒之后大呼小叫从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这个可能性成立的话,那么掌柜的那两句话就很好解释了——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去禀报夏洛特,而自己现在已经被囚禁着了。
哈劳斯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在每一堵墙的后面,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中,都藏着监视自己的人。
打自哈劳斯逃亡的第一天开始,他就预见到今天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为此,哈劳斯也不算太惊讶。
实际上哈劳斯也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反正自己已经身无分文,迟早要饿死,还不如来个痛快的——这被发现的,还算及时。
同时,哈劳斯眼神黯淡,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最终还是要落入夏洛特手中,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逃了——白受了好几年的苦头。
“来人啊!”忽然哈劳斯大喊道。
“什么事?”掌柜的脑袋从楼梯下冒出。
“我饿了!给我来一桌新的饭菜。”哈劳斯说完,就转身回到原来的包厢里头。他知道,以夏洛特的做事风格,绝不会吝啬他这一桌饭菜。
……
太阳渐渐高升,已经快到了午饭时间。
谢枫骑着鬼迫,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萨格森。
“想不到耽搁了这么久啊……但愿老四还没起床到处乱跑了吧。”谢枫在城门附近边在守门卫兵严厉的目光中下马,边自言自语道。
昨晚与瑟沃勒的叙旧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与功夫,但总算成功把瑟沃勒拉进“集寇击王”的计划中了。瑟沃勒愿意停止手下对诺德王国的一切不利的举动,听从谢枫的调控指挥。至于对方提出的各种条件,也在谢枫的可接受范围内。总体来说,这一次的谈判还算让谢枫满意。
回到酒馆后,谢枫匆匆跑到前台,问掌柜道:“那人还在不?”
掌柜一边擦着手中的杯子,一边漫不经心道:“还在包厢里呢。”
“谢了!”谢枫立即跑上楼梯。
包厢内,哈劳斯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抬头仰望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多年来的逃亡,使得他脑子里无时无刻充满着各种恐惧与忧虑,而直到此时,他才能有机会这么轻松地什么都不用思考安安静静地坐着,呼吸着。
他逃亡,就是为了能像这样无忧无虑地呼吸。而实际上只有像现在这样无法继续逃亡时,才能开始无忧无虑地呼吸,这实在是极大的讽刺。
谢枫推开了包厢的门,见哈劳斯正安静地坐着,笑道:“你醒了?”
哈劳斯也看见了谢枫走进来,只是淡淡道:“你来了?”
谢枫走进了包厢,寻了一张凳子,坐在哈劳斯对面,笑道:“你在等我?”
哈劳斯叹气道:“除了等你,我没法做任何事吧?”
谢枫点头道:“也对。”
哈劳斯问道:“你准备带我走?”
谢枫一愣,然后道:“你知道?”
哈劳斯点点头:“你的意图很明显。”
谢枫暗自赞叹道:果然哈老四的脑袋就是好使,一下就看出我想帮他复国了。
哈劳斯问道:“找我很久了?”
谢枫笑道:“也不算太久,本来也没想到会找到你的,结果碰巧遇到了……你逃亡这么久,也到头了。”
哈劳斯道:“对啊……从今天开始,我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谢枫道:“放心,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带你回到斯瓦迪亚的。”
哈劳斯道:“放心,我不会再次逃亡的。”
嚯嚯,对这次复国这么有信心吗?谢枫心道。
谢枫想了想,问道:“你觉得……你这次回去,有哪些贵族和领主愿意帮上忙?”
哈劳斯咬了咬牙,心道:有这么直接地套问我有谁可能劫狱救出我的吗?
见哈劳斯不说话,谢枫以为哈劳斯想不出任何一个愿意支持哈劳斯复国的斯瓦迪亚贵族。于是安慰道:“有没有也没关系了——我们的实力还是足够强大的,相信一定没问题。”
哈劳斯继续不出声。
谢枫见哈劳斯一脸沉默,只当他是因为终于可以翻身了而有点激动。于是道:“虽然历经几年的逃亡生涯结束了,但更困难更刺激的挑战还在后面,希望你有所心理准备。”
哈劳斯咬牙切齿道:“这我当然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听得哈劳斯的语气不善,谢枫一愣,心道:难道哈老四以为我也想把他当做一名傀儡来利用他么?于是道:“放心吧,你不会跟以前一样做傀儡国王的。我们会……”
哈劳斯咆哮道:“我知道你们准备杀了我!用不着在此羞辱我!我哈劳斯落你手中,无话可说,就算当场让我血溅满地我也不皱眉头!但请你尊重我!”
谢枫闻言眼睛瞪得老大,呆了良久才道:“你……你说什么啊?”
哈劳斯道:“装什么糊涂!算,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快来吧!”说着,向谢枫伸出了双手。
谢枫盯着哈劳斯的双手,问道:“怎……怎么了?”
哈劳斯道:“快点把我铐起来送回去吧。夏洛特那婊子找我找了三年,今天终于如愿了,她一定等疯了吧!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她还一直在追捕我,这个女人……哼!”说完,双眼一闭,一副慷慨赴义的样子。
谢枫盯着哈劳斯的表情,然后不断回想刚才两人的对话,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趴在地上笑得直打滚。
哈劳斯显然被谢枫的模样弄糊涂了,睁开眼问道:“你……你笑什么?”
谢枫笑得眼角都飙出泪来,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不?”
哈劳斯皱眉问道:“你是谁?”
谢枫站起身,笑道:“逆天骑士,谢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