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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第二天,杜克暂时规整好自己的行李,去了趟母亲的广告公司,从办公室中取来一台打字机,又收拾好二楼阳台朝向大海的空房间作为临时工作室,在忙完这一切后,他泡了杯红茶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吹着清凉的海风,开始考虑究竟要选择什么样的电影。
距离记忆中的另一个世界过去了漫长的时间,他没有计算机存储一般的大脑,许多事情早已变得模糊,哪怕是当初花费相当多精力研究的那些好莱坞电影,即便还清晰的记得主体情节,众多细节处却忘的差不多了。
特别是那些只看过一两次的电影,基本上只有很淡的印象,如果没有人提示,甚至根本想不起来。
这就限制了他能选择的范围。
另外,虽然两个世界相加有二十多年的学习和积累,前几年还拍摄过两部实验片,但不得不承认,他没有独立执导过任何正式的电影项目,缺乏真正的经验,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按照他和母亲的认知,能获得机会的可能微乎其微,但要为自己留出足够的希望,他曾经拍摄以及最为擅长拍摄的类型,就是必须的选择。
这样一来,文艺电影首先就要排除在外,他曾经也研究过这方面的影片,所以明白现在的自己不适合这种类型,否则就算走狗屎运拿到执掌导筒的机会,也会彻底搞砸。
还有恐怖片,这是北美经常出现的以小博大的典型,可惜他不是恐怖片爱好者,看过的极其有限。
轻轻扣着椅子的扶手,杜克的思绪渐渐转移到了现在,电影深受社会环境的影响,曾经成功的电影,即使拍摄出原本的水准,拿到九十年代初也有可能扑街,他选择的影片必须是现今流行的以及能被大多数观众接受的。
如今好莱坞风行的影片是什么?浪漫的爱情片和火爆的动作片!
前者也可以扔掉,而后者……杜克的脑海里立即想起了几部电影的名字和大体情节。
从剧情走向、镜头语言、演员演技、灯光布景、后期剪辑、配音配乐等方面考虑,这几部他曾经精心研究过的动作片,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喝掉杯中的红茶,杜克走出临时工作室,打了几个预约电话,去车库开上自己的二手雪弗兰,驶离圣塔莫尼卡,直奔编剧协会位于洛杉矶的西部协会分部,在缴纳了一笔费用后,查询了目前编剧协会的备案剧本,幸好现在都是电脑存档,剧本名和简要介绍一目了然。
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杜克终于确定,自己印象中的几部影片的剧本没有在编剧协会备案,这样撞车的可能就会小很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剧本正在编写或者没有在编剧协会备案,但这样即使将来撞车,那也是‘巧合’而已。
今天剩余的工作,就是从这几部影片中,选择最为合适的一部。
这没有什么难度,开车回到家中的时候,杜克已经做出了决定,因为其中投资最少的肯定是最适合的。
母亲晚上有应酬,杜克一个人用过晚餐,回到二楼的工作室,坐在打字机前,努力回忆着当初作为典范研究过的影片,渐渐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这部影片的结构很简单,主题内容也很简单,就连名字也只有一个单词——《Speed》!
其实也可以换一个叫法,那个名字对杜克来说,更为熟悉一些,那就是《生死时速》!
这是好莱坞九十年代最经典的动作片之一,杜克苦恼的是,影片的投资绝对算不上低,即便这是他熟悉的动作片中投资最少的一部。
好在苏联还没有解体,比尔·克林顿还没有上台,即便美元一直在贬值,却没有几年后那般海扁。
哪怕如此,这也会是投资千万美元以上的电影。
“看起来除非天上掉美钞,否则……”
摇了摇头,杜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敲下了打字机的第一个字母。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希望的确渺茫,但努力了,说不定会有成功的一点点可能;如果不做,那真的没有任何机会。
“只有性格坚毅的人,才能创造非凡的成就!”
杜克认为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随后一周多的时间里,杜克把面临的财务负担以及对未来的担忧,都扔到了一边,投入全部的心神和精力,整理出了一份详细的人物设定和剧本大纲。
这样杜克就有了预制好的模板,接下来只需要按照剧本的三段式结构和流水线写作模式,把模板的空格填充满,就能得到一份标准的好莱坞式的商业剧本。
哪怕是很多被他遗忘的细节,在这种流水线式的剧本写作中,也能找到合适的填充段落。
想要本就渺茫的机会不再缩减,剧本必须符合好莱坞的运作模式和审美标准,作为一名毫无名气和底气的新人,这时候搞创新出奇那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时间渐渐走到了1991年的五月中旬,圣塔莫尼卡也被天空的烈日所笼罩,只有夜晚时分,从海上吹来的凉风,才能稍稍驱散白天的炎热和干燥,令人稍微感觉舒服一些。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白色的灯光洒满了每一个角落,正中央的位置上摆放着圆形的塑料小桌,杜克坐在桌边的藤椅里,凝眉思考,全神贯注的他,完全忽略了偶尔飞来吸血的蚊子,当西边再次吹来凉爽的海风时,他放置在打字机前的双手,缓缓抬起落在了刻有字母的按键上。
随着“咔嚓咔嚓”的打字机响动,印上了一行行字母的白纸,缓缓从机器中转出。
第一场,第一幕。
大厦底层电梯间的安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名拿着对讲机的保安走进来,循着模糊的身影和响动,向前走去,发现一名年纪颇大的维修工,正在修理着什么。
“嘿,这里禁止出入!”他走过去例行询问。
“我知道。”老年维修工只露出了半个身影,“是有人叫我过来修理线路的。”
“为什么没有通知我?”保安有些奇怪,警觉的问道,“给我看看你的维修单。”
“等一下。”维修工弯腰去袋子里找单据,他的左手没有拇指,明显有着残疾,“找到了。”
他缓缓站起,右手藏在了单据后面,在保安的注意力集中在单据上的时候,右手的刀子干净利落的刺进了保安的耳朵中。
“这不是私人恩怨!”
有了模板,杜克的编写速度提高了许多,这部电影也不复杂,大多数桥段也是好莱坞惯用的手段,只是将它们用时间、速度和生死的紧密联系,重新进行了演绎,甚至其中很多东西,杜克都能从最近几年看过的录像带中,找到借鉴的范本。
编写也不是一番风顺的过程,即便他有着长期的学习和积累,却也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比如感情戏。
好在这部影片基本上不用突出感情戏,男女主角也不过是经历磨难走在一起而已,这方面的内容大多可以一笔带过。
连续数周的时间里,杜克基本都待在了家里,他本就没有交好的朋友,完全化身成了九十年代的宅男,也只有在莉亚夫人不忙的时候,偶尔能与母亲交流一下。
“你不懂得写感情戏?”
饭桌上,莉亚夫人眯起眼睛看着杜克,“我印象中你十五岁后交过不少女朋友吧?”
“妈妈,我的时间很宝贵,我的时间和精力不会浪费在谈情说爱上。”
大概是这段时间与人缺乏交流,杜克最近的话有点多,加上面前是自己的母亲,一些话没怎么考虑就跳了出来,“我跟她们都只是玩玩而已。”
话说出口,杜克立即发现母亲的眼光有了变化,赶紧说道,“我吃饱了,要继续工作了。”
回到楼上,将写完的剧本读了一遍,杜克开始收尾,算上大纲和人物设定,他已经用掉了整整六周的时间,《生死时速》的剧本即将完成。
剧本的主体情节走向没有太多变化,但众多的旁枝末节大都是他重新添加,除此之外,他还在剧本后面附录了一份他自己预计的大体预算,尽管他不是专业人士,却在很多片场待过,对如今的好莱坞也不陌生,估算出的数字即使绝对不准,当然也不会差特别的多。
按照杜克的想法,刨去很多没必要的情节,绝大部分道具去租赁,一些耗资巨大的情节使用缩小比例的模型拍摄,再加上他可以少拍一些镜头,应该能在1400万到1500万美元之间搞定所有的制作。
但这依然是一个恐怖的预算数字。
“没有电影公司会把这样大一笔资金压在新人导演的身上。”
剧本完成后,莉亚夫人自然成了第一个读者,翻看完剧本,她首先对后面的预算数字提出了看法,“即使好莱坞的制片公司有多方融资渠道,赔掉的很多钱都是投资商的钱,但……”
她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什么,最后却摇了摇头,轻叹口气,“有理智的人不会进行如此的豪赌。”
“那……”坐在母亲的对面,杜克认真的问道,“妈妈,你认为有电影公司会采用这个剧本吗?”
“除去将危险限定在电梯和大巴这样的封闭空间,让生命与时间和速度赛跑有点创意外。”她直接摇了摇头,“坦白的说吧,杜克,我看过不少电影和广告剧本,这最多只能算中等水准。”
文字和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载体,杜克非常清楚这一点,并没有被母亲的评价打击到,在短暂的休息了几天调整好精神状态后,他如同所有渴望在好莱坞出头的新人一样,一头扎进了这个水深莫测的圈子里。
他有自己的优势,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洛杉矶人,家庭也与好莱坞多少有些联系,本身更是对片场和好莱坞模式非常熟悉,不会像初出茅庐的愣头青那样,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出动前,杜克做了一定的准备工作,定好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在好莱坞,如果有编剧写出了自认为不错的剧本,一般会走两条路。
一是如同自编自导的导演那样,去些有影响力的制作人或者经纪公司——例如CAA——那里兜售自己的创意,如果能够获得对方的赏识,这些关系与人脉广泛的制作人或者公司,就会向制片公司推荐立项,经过严格审查后,从而拉到必须的投资。
二是直接去制片公司的相关部门投递剧本,然后经过电影公司一层层的筛选考核,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也是希望渺茫的做法。
杜克认识几个制片人,可惜除去与母亲有交情的乔治·卢卡斯外,他们都不认识他。
所以杜克想先试试第二种选择,就算失败,他也没什么损失。
带上订好的几份剧本副稿,杜克直接开车来到了比弗利山庄西侧的世纪城,这是洛杉矶最著名的大型综合商业区之一,很多电影、电视和音乐公司都坐落在这里,杜克的目标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家——占据整栋福克斯大厦的二十世纪福克斯!
拎着手提包,杜克走进福克斯大厦的正门,眼睛迅速在宽阔的大厅里扫过,不紧不慢的向着前台走去。
“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先生?”
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前台接待人员显示出了良好的职业素质,向杜克展示着热情的笑容。
“我想找编审部的蒂姆·费舍尔先生。”
能被一家大公司派到重要的脸面部门上的人肯定不是傻子,因此杜克也不饶圈子,直接表明来意,“请问,他在吗?”
“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的笑容依然灿烂。
“没有……”杜克缓缓摇头,“我很想预约,但不知道他的秘书台电话。”
就算知道,恐怕对方也不会给他预约。
“可以问一下您来这里的目的吗?”
听到前台小姐熟练的问话,杜克对她示意了下自己的手提包,“我是一个编剧和导演,有个剧本想让蒂姆·费舍尔先生看一下。”
见到对方微微惊讶的表情,杜克说道,“难道我不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前台小姐微微露出了歉意,“只是您看起来太年轻了。”
心中叹口气,杜克只能暗道果然如此,自己的年龄和资历的确是硬伤。
“可以帮我打一个电话吗?”他又问道。
“这……”
见对方有些为难,杜克立即显露出了诚恳的表情,就像是所有渴望机会的年轻人一样。
“我可以与费舍尔先生的秘书台联系下。”
不得不说,杜克诚意满满的英俊脸蛋发挥了不少作用,那位前台小姐迅速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简单的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抱歉,这位先生……”
“杜克,你可以叫我杜克。”
“好吧,杜克,费舍尔先生现在没有时间,你可以直接将剧本投往七楼的编审部,会有专人受理。”
“谢谢!”
这句话杜克说的很有诚意,毕竟都是陌生人,对方也不可能做更多。
搭乘电梯上了七楼,杜克稍稍打听了下,就找到了一间办公室,这是二十世纪福克斯专门受理投递剧本的部门,说句不夸张的话,这里每个月收到的剧本往往数以百计。
“生死时速?”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接待了杜克,他接过副本,随手递来一张表格,“留下你的姓名、电话、住址和邮箱,有消息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
拿起碳素笔,杜克迅速填完表格,递还给对方,那人接过看了一眼,就夹在剧本中,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文件柜上。
杜克一直在看着这一切,尤其是文件柜上厚厚的如同小山般的一摞一摞,那明显都是等待审阅的剧本,有些上面甚至积攒了不少灰尘。
他没有提导演的问题,对这个层级的员工说了也没有任何用处,而且从现场的情形看,二十世纪福克斯启用剧本的电话……嗯,他也不用抱太多希望。
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这种电影公司每个月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的接待就宣告结束,尽管心有不甘,尽管想要见到福克斯更有发言权的大人物,但杜克知道,以自己的门路,这几乎没有可能。
回到一楼的大厅,杜克对刚才的接待小姐招了招手,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大厅的一侧休息处,找了个基本能看清电梯间出入口的位置,坐下来开始耐心的等待。
成功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何况是他这种无名小卒,曾经的他也为了机会等待过,他有足够的耐心。
一直等到接近中午时分,杜克关注的眼神,敏锐的捕捉到三个刚刚走出来的身影,走在最靠近他这边,几乎完全将后面的人挡住了的人,与曾经在报纸上出现的蒂姆·费舍尔极其相似,应该就是本人。
从手提包中拿出剧本,杜克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却没有立即跑到对方身边,而是跟在后面出了福克斯大厦。
“杜克?”
就在他走出去的时候,前方传来了极其熟悉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声音,眼睛始终放在蒂姆·费舍尔身上的杜克微微转头,这才发现三人中最远离他的一个,竟然是经纪人洛维特。
啊……不,应该是前经纪人,双方间的合同早在五月份就到期了。
对那边微微点头,杜克转到了蒂姆·费舍尔的正面。
“很抱歉打搅你,费舍尔先生。”他用极快又不失礼貌的话说道,“我这里有一份剧本,请您看一下。”
或许经常遇到这种状况,蒂姆·费舍尔没有惊讶,伸手阻止了要过来的保安,接下杜克递过的剧本,转头看向另一边,“洛维特,这是CAA旗下的人?”
“费舍尔先生,鲍勃先生。”
最外侧的洛维特对蒂姆·费舍尔和中间的马丁·鲍勃恭敬的说道,“他曾经是我的签约演员,五月份合约到期后,公司没有与他续签合约。”
他的意思非常明显,CAA不看好杜克,并且主动放弃了他。
“演员?没有续约?”
蒂姆·费舍尔皱了皱眉,刚刚要翻剧本的手放了下来,“杜克,是吧?剧本我收下了,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会让人跟你联系。”
说完,他对这边摆了摆手,制止了杜克想要说出口的话。
杜克也不是笨蛋,知道自己纠缠不休的话,后面的保安肯定会过来,他客气的说了句‘谢谢’,转身缓缓离开。
“这是罗森伯格家的那个小子?”
后方响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杜克清楚这是CAA最早的五巨头、如今好莱坞顶尖的权势人物马丁·鲍勃,对方根本不需要顾忌他还没有走远,不需要顾忌会被他听到,“本来以为他有些潜力,但CAA今年对旗下艺人的评定中,他的能力评价是D,潜力是E,是被CAA放弃的人。”
即使不回头,杜克也能猜出蒂姆·费舍尔的表情,被现今如日中天的CAA放弃的人,在好莱坞还有前途可言?
忍着回头的欲.望,直到走过拐角的时候,杜克才微微转头看了福克斯大厦一眼,正好看到蒂姆·费舍尔送走CAA的两位经纪人后,随手将剧本递给过去的一名工作人员,转身头也不回的进入了福克斯大厦。
其实这并不意外,不是吗?
发动自己的二手福特,杜克打转方向盘,缓缓驶离了停车场,大人物都需要脸面,在公众场合也需要显示自己重视人才的一面,在洛维特的话后,蒂姆·费舍尔说的只是漂亮的场面话,毕竟他连问自己名字和联系方式的想法都没有。
或许对方没有直接决定电影立项的权力,但否决一个剧本却不是难事。
出了比弗利山的范围,杜克随便找地方解决了午餐,再次踏上征程,失败并不能打击他,只会让他变得更加顽强。
这次他的目的地是伯班克,车子驶进市区,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标志性的华纳大厦,在前台打听了一下,乘坐电梯来到了属于华纳兄弟的办公楼层。
大概是上帝的眷顾,杜克去投递剧本的时候,竟然见到了华纳兄弟主管电影业务的杰夫?罗宾诺夫,这个东欧裔犹太人在听过他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也许是看在同为犹太裔的情面上,给了杜克五分钟的时间。
“……一辆被罪犯安装了炸弹的巴士在城市里疾驰,一旦时速低于50英里炸弹便会爆炸,巴士上有众多无辜的乘客,临时顶替的女司机,和一个被罪犯选中加入游戏的警察……”
五分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杜克也只是简练的讲了下剧本的主体思路,以及他想成为导演的愿望。
这个微微有些秃头的中年犹太人,扶了扶眼睛,靠坐在办公椅上,看着站在旁边的杜克,问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年轻的罗森伯格先生,你……想执导自己的剧本?”
“是的。”杜克认真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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