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等下,我把鱼翻过来……”
一名书生见着盘内蒸鱼的一面被吃光了,赶忙就要翻鱼,不过他用的词惹得船夫父子极为不喜。
“胡说什么!是把鱼正过来!是‘正’,这位书生公子,您说的那个词对于水上讨生活的人来说可不吉利!”
老船夫解释的语气明显有些不高兴,书生倒也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赶忙道歉。
“哎哎看我这嘴,船家莫怪,船家莫怪,小生不懂水面话,罚酒一杯!”
“哈哈你这书生,是贪酒吧!我来把鱼脊骨夹走,不用挪,就这么吃。”
船舱里喧闹调笑声不断,夹杂着孩子“咯咯咯”的清脆笑声,偶尔还有人吃鱼太急给卡到骨头,自有老船家出筷解救。
渔家米酒度数不高滋味好,加之今夜鱼肉下酒菜不少,又是大家初会,一顿饭吃去小半个时辰还意犹未尽。
“爹,我去解个手!”
这会儿年轻船夫感觉下腹发紧,想要去尿尿了。
“去吧去吧,浇远一点知道吗!”
“哎!”
年轻的船夫答应一声,放下筷子就起身出舱了。
虽然喝了不少米酒,但本来这酒度数就不高,加上年轻人跑船干活锻炼了一个好体格,自然不至于让人走路发飘。
稳健的站在桅杆边,靠近船舷,解下裤腰带之后身体一阵放松,一道水线就飙入江中。
“呼……”
放水完毕舒畅至极,不过在系裤腰带的时候,年轻船夫突然听到船另一侧的江面有水花声,转过头去看看,只见到一侧水面波纹荡漾。
“哗啦啦……”
水声再次传来,这次是在船首。
船夫有些紧张得靠近船头踮脚望了望,依然只见水纹不见其他,心里就有些发毛了,赶忙跑回船舱。
里头的人还在吃喝,几个见到年轻船夫脸色不好的跑回来的人都不明所以。
“爹……好像有水公……”
年轻船夫压低了声音对着老船夫这么说了一句,刚刚尿尿似是感觉到船边水下水花太过异常,很像传言中的一些情况。
老船夫闻言表情一下变得严肃,看了看其他人也没说什么话,抓着一只酒杯就走出了船舱。
其他人都有些不明发生了什么,只有那个带着孙子的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拉着孙子不让他跟出去看热闹。
这个世界,有处于武林巅峰的侠客寻找再突破的契机,有痴迷之人寻访仙缘,可神和仙遇上的人极少,魑魅魍魉怪异恐怖的事情其实在民间却并不算多远。
有些人甚至遇上过而不自觉,有些人则在口口相传中保持足够的敬畏,也有些人莫名丧生无人知。
说白了不过是求取不同,妖邪精魅贪人身魂肉阳元,常人畏之甚重;而凡人求仙求神到底还是私欲偏重,纠缠方向就反了过来,即便修仙者也有欲望,可处于被求者而言多半起不了染瓜葛的心思。
即便是城隍之流,繁忙不说,庙宇中年年月月能听到多少贪婪私欲肮脏苟且之事,厌也厌死烦也烦死,如非必要谁理你。
而各方时间层面差异又太大,修仙者和神祇之流先不说,便是妖邪也动辄修炼多年,加上消息闭塞,天下之大,知天下者甚少,发生事情广为流传的不多,事后者能寻着踪迹的就更少,反倒乡人一些典故土法多有口口相传。
在小顺河和春沐江这一片,常年跑船的人多少都了解过甚至遇上过与水有关的怪事,所谓“水公”则是对水鬼的敬称。
乌篷船舱内的其他人虽然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也隐约明白了点什么,看着老船夫端着酒走到船边,伸手将酒倒入了江面。
“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一杯水酒表敬意,水公水公快快退去!”
一杯酒倒下,再念叨几句话,虽然肉眼看不见什么情况,却好似能看到有水波晃走。
“好了,我们继续吃饭,只要不下水就没什么事,回头大家都去春沐江江神祠拜拜便是。”
刚才的事虽然谁都没看见啥,但也搞得一些人起鸡皮疙瘩,纷纷坐回到船舱,也就计缘伫立在乌篷罩口眯眼看着江面。
李大牛这样的汉子气血命火皆旺盛,估计就是真有水公也能下水游泳,普通水鬼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若他不会游泳,那么遇上水鬼极有可能明明能得救的也会淹死江底。
但计缘可很清楚此时水下的并非什么水公,而是一条贪酒的大青鱼。
“呵呵,别人可是在船舷边解手的,你还来这儿讨酒喝?”
计缘笑着说了一句,水面波纹再次荡漾了一下,水下大青鱼直接窜游开去。
‘要是精怪都这么可爱就好了!’
……
清晨,船客们在船身偶尔略微的晃动中醒来,发现已经天色大亮,计缘早就坐在船头静坐,而老船夫则在天没亮就醒来行船了,等着一会儿吃个早饭再由儿子接替一下之后再补个觉。
计缘现在手上没拿书,而是在袖中捏了另一片白玉签,正是裘风所赠的拘神残章。
所谓拘神妙法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于修炼者自身而言,可以收束心神辅助修行,还有一层在计缘看来就更厉害了,居然真的可以“拘神”。
上辈子看西游记,孙悟空一句“土地老儿何在”,就有土地公现身来见,而拘神的另一层面就有这点意思。
不过这种事也是十分犯忌讳的,有这能耐的人用起来也得结合实际情况和场合,简单说如果计缘自己真的现在就学全了拘神,然后站在船上欲让春沐江江神来见……
可以的,极致作死成功,估计江神之躯毫无影响,反而发怒一个大浪拍死计缘。
真正合适用的场合是哪些呢?
比如一些山川大泽或某些灵秀之地,多有孕育某些神奇的存在,通过天赋或者后天努力,与地脉和水脉有或多或少的勾连,勉强属于未得封正之神,或者小范围乡人祭拜的地方淫祠小土地之流。
“计先生~来喝米粥咯!”
年轻船夫在船舱内吆喝一声,也打断了计缘的思绪。
“来了!”
一声回应之后,计缘也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起去吃早餐了。
一碗白粥,抓了一小把乌干菜放在上头,端着碗持着筷,计缘再次走到了船舱外,站在那一边以清风帮助米粥降温,一边吹着碗面用筷子刮着粥吃,便是船只偶有颠簸使得身子摇晃却依然平稳。
在东南风的帮助下,计缘所在的小船因为船体轻便的优势,正缓缓超过那艘大楼船,此刻两船相聚不过十几丈之遥。
楼船上有不少人望向这艘小船,也见到了船上端碗喝粥的几个船客,而这边的人也在望着大船。
一名白衣公子正趴在楼船船舷上望着江面小舟发呆,看到了那名灰衣先生迎风伫立望向这边,若不是端着碗,必是与舟与江形成一幅自然融洽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