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诡异的气氛在弥漫。
但异常安静。
这新进来的十几个壮硕的男人,都下意识的互相对视。
但眼光里都带着忌惮。
尤其是扫过那5名萨兰德骑手安稳端坐的身姿,以及康德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如此老实的样子,都是暗地里咂舌不已。
这种精锐的纪律性,在他们偏远贫瘠的北郡可见不到。
场面继续安静。
康德也没有开口继续说些什么。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与马尼德和5名萨兰德骑手共同在客人的座位处坐着。
他们本就是客人。
“咳咳。”
干咳声在门外响起。
迪伦男爵正在管家的陪伴下走进来。
环视一圈大厅内诡异的气氛,以及自己这十几个本是桀骜不驯的附属骑士,竟然如此安静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
“人都齐了,那就开始吧。”他淡漠的对管家说道。
“是。”管家立刻点头。
同时快步走出大厅,顺手将房门轻轻关上。
他去准备晚餐了。
迪伦男爵来到自己的主位上坐下。
两侧那十几名魁梧强壮的身影也低头向他致敬问好。
这些都是依附于迪伦男爵,或是受他册封的附属骑士,是维护整个坚石隘口和这座小城堡的终端力量,同样是战时的主要将领。
“迪伦叔叔。”
康德也在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微微抚胸道:“好久没见。”
他的动作很优雅。
而且声音平静,整个人真的就仿佛许久未见的晚辈。
“是,好久没见了。”
迪伦男爵点头,面容冷漠,没有丝毫表情:“还有,康德男爵,我想这时候你称呼我为迪伦男爵最好,我们是平级。”
这句话没有训斥的味道,只要提醒。
可却顿时引来了两侧,他那些附庸骑士们的低声哄笑。
显然在他们看来,这是自己的男爵领主大人,给刚才自己被震慑的尴尬,一记有力的回击。
这句话的确不近人情。
连马尼德的脸色都微微僵硬。
别说那5名萨兰德骑手,更是脸色涨红。
这些对康德近乎侮辱的话,他们忍不了。
康德能忍。
他心中早已经有所不满,可为了自己的发展,他并不在乎。
灵魂属于穿越者的他,对于这个世界上的阶级看的可不是太重,对于所谓的自尊和傲骨,在没有实力的衬托下,也觉得尤为可笑。
如果康德有1000名斯瓦迪亚骑士在坚石隘口外列阵,估计就不是这样了。
总之,都是实力的差距罢了。
康德站起来。
依旧恭敬且真挚的开口道:“迪伦叔叔,我依旧记得,您在我6岁时送给我的短剑,作为生日礼物,现在还在我的箱子里储存着。”
“是吗。”迪伦男爵微微眯眼,脸上也有了几分波澜。
康德点头笑着道:“当然。”
见迪伦男爵的面容松动,康德继续道:“迪伦叔叔,这次我来拜访您,没有什么好的礼物,希望这些东西您能喜欢。”
旁边的马尼德在推边拿出包裹。
是个细丝的亚麻袋,里面有个较为崭新的陶罐。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上面,好奇的想要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而康德也不负所有人的好奇心,直接将那陶罐打开,双手捧着放在桌上,开口道:“是些精细的白盐,迪伦叔叔身为男爵,只要这些如雪般漂亮的白盐才能配上您的身份。”
这句话说完,迪伦男爵两侧的附庸骑士们都发出惊叹。
他们并非不识货。
这个陶罐可足足人头大小,如果里面全部装着精细白盐,那么这个价值可就高了。
这是高级贵族才能吃的盐。
他们这些附庸骑士虽然也属于贵族,但实际上顶多能吃一些带着褐色和苦味的盐巴,这也比那些连盐都吃不起的贫民要强太多了。
至少每顿饭都有盐吃。
“这礼物很贵重。”
可迪伦男爵微微皱眉,脸上的面容虽然动容,但却变得凝重。
他看着康德,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这么贵重的白盐,价值实在是太高,康德男爵,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不,迪伦叔叔,这只是我的心意。”
康德摇头,依旧带着真挚的笑。
见自己询问的话没有答复,迪伦男爵冷哼一声,也点点头道:“那就很感谢你的礼物了,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向我提出,帮你解决。”
康德则是微微欠身:“很感谢。”
刚好,仆人们端来了晚餐。
也算得上是常见的菜色,甚至质量比起岗哨绿洲的食物都略差。
烤猪肉,烤香肠,烤飞鸟。
鹰嘴豆炖煮羊肉,卷心菜浓汤,还有不限量的淡啤酒。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这样的餐盘,木碗里也盛放着这些食物。
最后还由管家亲自分发了一碟盐。
“开始吧。”
迪伦男爵宣布晚餐开始。
顿时那十几个附庸骑士便狼吞虎咽的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只知道杀戮的骑士可没有什么风度翩翩的礼仪,那些都是贵族出身的骑士才讲究的东西,从平民战功提拔来的骑士,从不讲究这个。
有时候他们缺钱,还会客串强盗去抢劫商队。
骑士在根本上的意义,就是武力的代名词,而不是慈善家。
吃吃喝喝,整个晚餐的气氛很诡异。
原本应该有说有笑的聊天,就在这样安静和吞咽的声音中结束。
从开始到结束,迪伦男爵甚至都没有说太多的话。
偶尔有交流,也是和自己的那些附庸骑士们说些事情,通常都没有几句话,整个晚餐的气氛极为僵硬和凝固,让旁边侍候着的管家都冷汗布满额头。
晚餐吃完。
甜点也被送上来。
是桑瓦亚山脉的野苹果,煮熟后浇上蜂蜜制作而成。
若说味道,起码康德吃的很艰难。
马尼德全程和康德眼神交流,他们都明白对方心里的想法,那就是等晚餐结束。
事实上,迪伦男爵也是这么想的。
晚餐最终结束。
那些粗鲁的附庸骑士们纷纷道谢后离开。
不过临走时,喝了淡啤酒的他们脸色微红,还有不少人挑衅的看着康德他们,哪怕是萨兰德骑手冷冰冰的目光,都毫不畏惧。
甚至有几个骑士,目光垂涎的看着萨兰德骑手的长袍下,那精湛的萨兰德链甲。
在雄狮公国,一套全铁制的装备,价钱可不低。
而一套能在战场上保命的铠甲,更是所有士兵和骑士们共同追求的目标,但除了财大气粗的大贵族外,一群来自平民阶级的乡巴佬骑士,可得不到这些。
村庄的采邑只能支撑他们的日常生活。
贫瘠的土地,并不能出产太多的粮食和经济作物,来供他们挥霍。
“康德男爵,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等所有人都离开,迪伦男爵不等仆人们收拾,便开口道:“是不是你的领地,又遇到了豺狼人的袭击,想请我去帮忙击溃他们?”
迪伦男爵先入为主,看着康德道:“可是你要知道,我不是雄狮堡来的霍布森骑士,想要请我出动,帮你解决豺狼人的危机,仅凭这一罐白盐是不行的。”
对此康德则是微笑:“不,迪伦叔叔,我只是记得,您的妻子,是商人的女儿?”
迪伦男爵脸色变的难堪起来,妻子不属于贵族家庭,而属于商人,在正统的贵族圈子里都是一种笑柄,虽然他是武夫男爵,但依旧有了贵族的身份。
冷哼一声,迪伦男爵道:“康德男爵,你想用你高贵的血脉来羞辱我吗?”
“不不不。”
康德的脸上带着真挚的微笑,看着这个冷酷的迪伦男爵,反而是轻声道:“我没有豺狼人的危机,也没有羞辱的意思,只是想和您,迪伦叔叔,展开一场长久的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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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大厅。
墙壁上插着的照明用的松油火把,在噼里啪啦的燃烧。
吃剩的食物残渣还摆在桌上没有收拾。
微胖的管家满脸冷汗,站在自己的主人,迪伦男爵的座位旁边低头呆立,他明白这时候,自己应该保持最谦卑恭敬的态度才行。
但实际上没人在乎他。
迪伦男爵面前,那罐康德带来的白盐已经放在桌上。
马尼德捧过去放下的。
透过打开的封口,迪伦男爵能借助略有昏暗的光线,看到罐子里那白花花的东西,是精细的白盐,最上等的调味品,贵族才能购买的奢侈品,以及法师塔内那些掌握超凡力量的法师们,最为热衷的施法材料。
缓缓伸手进去,迪伦男爵抓出一小撮白盐,在自己眼前如沙漏般散落:“这是好东西。”他的声音依旧淡漠而冷酷,却也带了那么几丝颤音。
“没错,迪伦叔叔,正如您所见到的。”
康德坐在椅子上,嘴角带着微笑:“这就是我想要与您做的交易。”
迪伦男爵没有回答。
反而是眯起眼睛,眸子里出现了可怖的神采,就如同当初他在战场上以命搏命时的态度,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康德,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期贸易。”康德开口。
迪伦男爵却抬头直视着他:“我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感受那眸子中的威视,康德内心没有丝毫波澜,依旧平静的说道:“迪伦叔叔,婶婶的家族是北郡的粮食商人,贸易路线连同南郡和东郡,我想这就是您的优势。”
迪伦男爵没有回答,依旧直视着康德。
他突然间发现,自己曾见到过的那个看似性格腼腆而懂得礼仪的小孩子,已经不是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康德男爵了。
“食盐贸易。”迪伦男爵低声沉吟。
“没错。”康德点头。
“你的领地里,发现了盐矿?”迪伦男爵继续问道。
“是的。”康德轻笑,没有遮掩。
如此干脆的回答,反而让迪伦男爵沉默片刻才抬起头看着康德:“你每周能给我多少罐这种白盐,我需要个准确的数字。”
“10罐。”康德开口:“我保证每周都会有。”
迪伦男爵深深的看着他,最终点头道:“好。”
“合作愉快,迪伦叔叔,我知道您是我最亲密,最值得信赖的叔叔。”
康德露出微笑。
他是聪明人,而迪伦男爵虽然是个从平民出身的武夫,但出身低却并不影响他的智慧,无论是商业头脑,还是政治头脑。
能从平民升为骑士,后又成为男爵,这已经是寻常人都无法想象的奢望。
迪伦男爵就做到了。
看着这位小时候还对自己和善的男爵,康德内心中没有波澜,依旧是真挚的看着他说道:“我能相信的就只有您。”
这是实话,康德没有说谎。
迪伦男爵眯眼,他看着康德,同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我是你母亲的旧部署。”
“我知道。”康德点头。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并非一无所知。
但这个噱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早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自己的母亲早已经在15年前因病去世,而曾经带来雄狮公国的部署,也被本地的贵族们打压的成了渣。
例如迪伦男爵,立下拯救战役胜负的重要功劳,都只能放逐到荒凉而贫瘠的坚石隘口来当男爵,若是本土雄狮公国,估计在南郡肥沃的平原上,划出一片区域来建立村庄都有可能,两者的差距就是明显不对等。
这也是为什么康德来找他的原因。
从平民出身,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得到的却是不对等的贫瘠领地。
没人会觉得自己的付出与回报成正比。
迪伦男爵,当然不甘心。
看着这个已经人到中年的男爵,康德没有任何内心情绪的流露,反而目光真挚道:“迪伦叔叔,这或许就是我们成功的开始。”
“说的没错。”迪伦男爵点头,他终于正视康德起来。
微微眯眼,他沉着嗓子问道:“这场贸易是值得合作的,但具体的细节,我希望先了解。”顿了顿,他紧盯着康德道:“例如每罐白盐的售价是多少。”
“50枚大银币,比目前市面上流通的白盐,还要便宜150枚大银币。”
康德开口,但这回答却让迪伦男爵的鼻息都略有沉重。
下意识的单手握紧,迪伦男爵眯起眼睛,看着康德的眼睛继续沉声道:“你的这种售价,让我有些不明白。”
雄狮公国的市面上,白盐的价格是200枚大银币。
而以物抵物换算过来,等于北郡那些贫瘠土地上的村庄,所有的自由民和农奴耕种的田地,都加起来而且是整整3年的产出。
当初康德以20枚大银币,就能让雄狮堡的专属精锐骑兵卖命。
现在每罐食盐150枚大银币的利润,谁能无视?
康德翘起嘴角。
但是他的脸上依旧真挚:“我的意思,当然是以每罐50枚大银币的价格,将这些白盐卖给您,我最尊敬的迪伦叔叔。”
“这…”饶是迪伦男爵有了心理准备,依旧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每周10罐白盐,每罐白盐150枚大银币的利润。
一周1500枚大银币。
一个月6000枚大银币。
一年就是72000枚大银币。
要知道就算是整个雄狮公国最富裕,建立在瑞斯尼斯顿河畔,属于国王直属领,贸易极为兴盛的狮心城,每年的各项税收,才只能堪堪达到50000枚大银币。
这些税收里还要除去各种维护费,人员开支,能获得30000枚大银币的纯利就不错了。
可现在,迪伦男爵就这么轻松的,一年获得72000枚大银币。
真的很赚。
迪伦男爵紧紧握紧拳头。
他看向康德,原本的理智在此时突然间就消失不见。
深深的喘息着,迪伦男爵露出微笑:“我最慷慨的小康德,知道吗,以我的荣誉,以及您母亲的名字下,我们将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当然,迪伦叔叔。”康德笑了,无比真挚。
只是迪伦男爵的眸子中,闪过那么几分冷意,却被他强行压下。
那伦沙漠中的盐矿。
这的确是值得垂涎的资源。
可是他也需要确定这个资源究竟在哪,能不能完全被他所掌控。
虽然是坚石隘口的领主,迪伦男爵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北郡的领主里属于是最弱小的那批,何况是富裕的南郡和已经停止交流的东郡,领主们的实力才是能成为强大。
这场晚餐要结束了。
迪伦男爵脸上带着笑,扭头扫了眼旁边带着冷汗的管家,呆呆低头站着的模样让他满意,这是个摄于他威胁的老实人。
而看着康德,他也问道:“我亲爱的小康德,食盐贸易的消息,其他人应该不知道吧?”
“不,没人知道。”
康德点头,同时笑着耸肩道:“但迪伦叔叔,您的商队开始运作后,我想到时候就会有很多人知道,估计会有不少麻烦。”
“没关系,都会解决的。”迪伦男爵低头微笑,脸上更是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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