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布谷鸟在村前村后不停地飞窜,接连的叫声催促着人们抓紧时间播种。
整个莲花村忙碌起来,天刚麻麻亮,村首村尾到处传来耕牛的哞哞叫声、人的吆喝声。
村里接通了泉水,村民不用起早挑水,省去了一份重活,他们煮好稀粥,扒上两碗,匆匆下地,攒肥,平整,碎土,播种……一项农活接着一项农活,大家不知疲倦,脸上含笑,跟春天的时光赛跑。
陶晓伟每天带上干粮和书本,专心地放养他的鸭群。有时候两三天才驱赶鸭子回趟家,更换衣物,补充干粮。
春寒料峭,阳光灿烂的日子,老村长、张学问和一些老人,在晒场翻晒稻谷。陈放一冬的稻谷经过翻晒,出米成粒完好,不易碎,煮粥煮饭飘着一股清香,带着一股阳光味的诱人清香。
老村长感叹地说:“读过书人的脑袋就是灵。我们村上的人自古以来,挑了上千年的水。我这个老共产党员当了二十年村长,恁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引水接水到家里来用。陶晓伟张旺这几位高中生给莲花村立大功了。”
张学问叹口气,说:“六个人上高中,就是陶晓伟没毕业,可惜!要是这小子读完高中,前程可大咧。”
“真得感谢这批读书人。现在咱村好了,不用挑水做饭了,水管水量足够大,洗澡洗衣全在家里,方便得很。”
大家呵呵呵地全笑起来。
从春天到冬天,一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村民的笑声中悄悄溜过去了。
南方的暖天来得早,接近年关,太阳已经把空气晒得暖暖的。这里的人们历来乱穿衣,有穿单衣的,有披外套的,有的小青年还穿着短袖。
陶晓伟穿一条喇叭裤,上身套一件褪色的长袖T恤,背一把铲沿龙溪水坝尾一路往上游走。年终,冬天的河鱼膘肥,容易卖得好价钱。今年他养两批鸭子,夏季那批鸭子卖得的钱全部用来还债。冬季这批卖得的钱购置年货,也只够明春买肥料的钱,一家人想添一件衣服都困难。
因为经常在公婆山附近放鸭,陶晓伟对龙溪的情况很熟悉。夏秋时期,公婆山雨水充沛,各条溪流整日淙淙淙淙唱着歌,奔腾不息。河道转弯处常常冲出一个沟坎,积着一窝深水。入冬以后,溪里的水流逐渐变小,水势缓慢下来。
透过略显浑浊的溪水,陶晓伟静静地观察,水深处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小气泡,他心里有底了。冬天,野生塘角鱼长得肥壮,喜欢深藏在坎窝水底。
他寻了个好日子,扛一把铁铲,铲柄挂两只铝桶,拿一把长柄砍刀,拉上弟弟晓杰,让晓杰背着鱼篓,一路直往龙溪跑。
他找到那处大拐弯河床,河水冲出一个弯形大坎,岸边长着一大丛特别茂盛的芦苇。他细心查看了一阵,沟坎里的溪水有点泛黄,水面残留着不起眼的气泡,还打着旋。
没错,就选这里。陶晓伟心里打定主意。他用砍刀砍下一大把树枝和芦苇做骨架,堵在上游处,又用铁铲补上大堆稀泥,筑成一个简易拦坝,挡住了上游流水。在坎窝下游狭窄的地方如法炮制,也修起了一条围栏,一个围塘就形成了。
兄弟两人立在水中,一人拿一只提桶,躬身弯背,奋力朝下游戽水。
开始,两个人都很兴奋,戽水非常卖力。不一会,动作就迟缓下来,没劲了。兄弟俩人接连戽着水,累了就歇,歇够了继续干。不知多少回合,经过连续近两个钟头戽水,围塘的溪水渐渐排干了。河床坎底一点一点呈现出来,惊慌失措的螃蟹、泥鳅、鱼在泥潭里横冲直撞,水窝变得浑浊起来。
晓杰一见,非常兴奋,踏入泥潭,捡起一条条鱼扔进鱼篓。陶晓伟压住心中的喜悦,戽水时间很久了,他担心上游围坝出现险情。他看一眼晓杰动作敏捷地捕鱼,自己抽身上岸,跑往上游查看。还好,上游拦坝堵住的溪水离坝顶还有一段距离,他又添加了几铲泥土,这回,他才放心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入泥潭,和晓杰开心地捕捉在泥浆里东窜西窜的鱼,有鲤鱼、鲫鱼、鲶鱼、斑鱼……
鱼篓就要装满了,围塘坎底还有不少鱼儿乱窜。
河床边不断有水从四周的泥潭渗出,在窝底又积成一滩浊水。陶晓伟叫弟弟继续戽水,把坎底彻底暴露出来。
水被掏干净了,鱼没有地方躲,只好在烂泥里打着旋冲撞。兄弟两人轻快地一只一只抓起来,塞进鱼篓。鱼篓不大,很快就满了,捉来的鱼就丢进提桶里。
“哥,有两条塘角鱼很老,身体变黄色了,很肥。”陶晓杰从小喜欢吃塘角鱼,看到塘角鱼,眼睛闪着亮光。
陶晓伟一边在泥潭摸索着,一边说:“这个地方是龙溪最大的沟坎了,溪边还长着这么一大丛芦苇,不会就只有这么两条塘角鱼吧。”
他双手掏遍了泥潭,也没有别的发现。
“哥,今天我们抓到的鱼够多了,鱼篓都装不下了,还有一小半桶的鱼呢。爸爸妈妈肯定高兴。”
“晓杰,把铁铲递给我。”陶晓伟还在潭底细细检查,他发现芦苇丛根部那里还流淌着浑浊的溪流,说不定里面还藏有塘角鱼。
他举着铲朝芦苇根的烂泥猛力地戳,捣了一阵,撩开泥浆,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洞穴。他翻转铁铲,用长柄直捣洞底。哗啦啦!洞里一阵蹦跳挣扎,一窝硕大暗黄的塘角鱼慌乱地逃出来。
晓杰惊喜叫起来:“塘角鱼!哥,好多塘角鱼!”一边喊着,一边快步奔过来,帮助抓鱼,溅起一脸的泥浆。
兄弟俩又一次兴奋得手忙脚乱地抓鱼,几十条塘角鱼,把一只提桶都装满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姐姐看到两个弟弟抓到那么多的鱼,非常高兴,她们懂小弟喜欢吃香煎塘角鱼,打算捡几条来煎。
母亲见了,一脸不高兴,嘟囔着说:“水煮鱼味最鲜,煎什么煎呀?”
陶晓伟知道,母亲担心煎鱼费油,她心疼油呢。一旁的陶军红看到儿子能干,心里很满意,但是他不动声色,平静地说:“孩子辛苦一天了,随他们吧,油煎两条塘角鱼,水煮一条斑鱼。”语气不容争辩。
两位姐姐听了,欢天喜地地捡好鱼,下厨去忙了。
这边,陶军红叫晓杰搬来家里所有的缸、桶和盆,帮着儿子把鱼分类,拧开水龙头放水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