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华回到屋里的时候,老爹和郑怀亮等人还在喝酒。
大家谈论的话题,也从脱贫致富上转移开来,说起了振华的终身大事,主要是八卦振华和小裁缝章克香的事。
王响嘻嘻哈哈的,见到振华进屋,就问道:
“振华,你真的和镇上的小裁缝谈恋爱了?那丫头不错,好看,懂事。她爹是个秃子,外号章和尚,跟我也熟。你要是和小裁缝谈恋爱,我可以让你大婶,做一个现成的媒人!”
振华皱着眉头,正色说道:“响大爷,我和章克香就是同学,不是谈恋爱,真不是。这些话,大家以后不要说了,对人家名誉不好。”
王响嘿嘿一笑,点头道:“不说不说,喝酒喝酒!”
振华觉得无趣,躲自己房间里去了,随手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堂屋里在喝酒猜拳,大声喧哗,尤其是王响的大嗓门,震得人耳膜嗡嗡响。
振华看书也看不进去,想想齐磊刚才关于野菊花和栀子花的比喻,又想想章克香下午说的话,不由得微微摇头。
看来自己和章克香也没戏,她让自己在镇上盖房子,家里哪有这个钱?
一直到九点多,王响和郑怀亮等人才离去。
振华终于耳根清净了,出来帮着母亲收拾桌子和锅碗。
赵成海喝得满脸通红,盯着儿子,问道:“振华,你下午把你同学,送去镇上了?”
振华点头。
赵成海又问:“你同学,有没有说什么?”
振华迟疑了一下,说道:“没说什么……不过她说,在乡下盖房子没前途,不如在镇上盖两间平房。”
翠红一愣,吃惊地看着儿子:“是克香……对你说的?”
振华又点点头。
赵成海大笑起来,用手指敲着桌子说道:
“你看你看,来了吧!我就知道这丫头不简单,果然心不小,让我们在镇上盖房子。没指望了振华,咱家没钱在镇上盖房子,有钱也不会盖在镇上的。你呀,赶紧和小裁缝断了吧,省的……”
“我跟人家就是同学,什么断不断的?”振华皱眉,对父亲说道:“人家只是建议我在镇上盖房子,没说盖了房子就跟我结婚。你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赵成海这次居然没发火,点头说道:
“好好好,是老子胡思乱想,行了吧?不过我要跟你说清楚,你和小裁缝扯不清,以后说对象更难。人嘴两张皮,翻过来调过去,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你和小裁缝骑着一辆自行车,别人看见了怎么想,怎么说?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我晓得了!”
振华更加不高兴,进了自己的房间。
母亲翠红跟了进来,拉着儿子的手,眼泪汪汪的,问道:
“儿子,克香真的……让咱家在镇上盖房子?你跟人家好好说说,就盖在家里,不行么?妈是打心里喜欢那丫头,懂事,会说话。你和她要是成不了,妈这辈子……死了都不闭眼。”
说着,两颗泪珠就从翠红的脸上滑落下来。
她是真的中意章克香,也在心里认定这个儿媳了。现在忽然听见章克香提出的条件,吓得魂飞天外。
振华看见母亲的样子,急忙说道:
“老妈你干什么呢?唉,人家只是以同学的身份,给我提个建议。就算我们在镇上盖了房子,人家也不是你家儿媳妇呀!你不知道,章克香她……已经有对象了!”
不想让母亲伤心,所以,振华干脆一狠心,撒了一个谎,断了母亲的念想!
“什么?!克香已经……有了对象!?”翠红就像当头挨了一闷棍,跌坐在椅子上。
振华被母亲的反应吓到了,急忙扶住母亲的肩膀,问道:“妈,你怎么了?”
翠红扑簌簌地落泪,半晌才抹着眼泪说道:“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唉……可惜咱家没有这个福气……”
振华勉强一笑,安慰母亲道:“妈,好姑娘多的是。我又不是三十四十,还怕以后讨不到老婆吗?你放心,我以后就找一个章克香那样的,孝敬你到老!”
翠红看了儿子一眼,欲言又止,摇摇头走了出去。
门外,赵成海正在偷听。
看见妻子翠红出来,赵成海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自己的卧房里扯。
翠红正伤心着,用力甩开了丈夫的手,瞪眼道:“拉拉扯扯的干什么?不成个人样!”
赵成海却借着酒兴,将妻子推进了卧房里,关上房门,笑嘻嘻地说道:
“怎么样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浮华!开店做生意的姑娘,就是浮华。她明明都有对象了,却又和振华这样不干不净的……她下次再来,你呀,别这样客气了!”
翠红擦了擦眼角,瞪眼道:“你又心疼今天下午那几个鸡蛋了是吧?以后人家来了,我更客气!她做不了我们家的媳妇,我就认她做干女儿!”
赵成海叹气摇头:“我是心疼那几个鸡蛋吗?头发长见识短!鸡蛋都是小事,振华的名声是大事啊!他和小裁缝这样藕断丝连的,只怕名声更坏,以后去哪里说媳妇?”
翠红不说话了,气呼呼地坐在床边。
赵成海厚着脸皮,又拉起翠红的手,小声说道:
“振华的亲事你别担心,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年后,我们的房子盖起来,振华也做了民办教师,又和信用社施主任是朋友,还担心没人上门提亲?就怕那时候,门槛都被人家踩破了!”
翠红甩开手,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赶紧把门槛加高一点,要不四乡八里的姑娘都来给你做儿媳,咱家里养不起!”
赵成海嘿嘿一笑,去灶上打水洗脚。
对于今天所发生的的事,赵成海非常满意。
首先,贷款批下来了,而且儿子和施主任还是好友,这是最大的喜事;
然后,小裁缝找上门来,也让赵成海觉得面上有光——谁说我儿子是神经病书呆子?臭猪头还有馋菩萨,书呆子也一样有姑娘看上!
最后,小裁缝和振华成不了,更让赵成海得意。以后见了邻里乡亲,他就可以说,是儿子看不上小裁缝!
这样的话,儿子的身份,又抬高了几分。
……
振华躺在床上,睡不着,也在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
贷款的事算是妥了,不用多想。
章克香的事算是吹了,也不用多想,幸好刚刚开始,感情上没有陷得太深。
当民办教师的事,却让振华有些向往。
一辈子做农民,和老爹的人生一样,的确是太无聊了。
当个民办教师,怎么也算个文化人,比身边纯粹的老农民,总要高出半个头吧?
苦点累点,和父辈有个不一样的活法就行!
次日。
赵成海一大早就来敲儿子的房门,说道:“振华利索点,起来洗脸刷牙,跟我一起去镇上找施主任!”
振华不大乐意,在卧房里说道:“昨天不都说好了吗?你自己去拿钱就是了。”
赵成海提高嗓门:“什么话?你和施主任是朋友,不是更好说话?起来起来,快点快点!”
其实,赵成海见到施主任,总有些局促。带上儿子,那就不一样了。
翠红也在房门外说道:“三千块钱,你爹一个人去拿,我也不放心。而且,你同学的自行车还在家里,你要给人家送去吧?”
振华这才想起自行车的事,只好起床洗漱。
早饭后,振华推着自行车,和老爹一起赶向河东镇。
出村口走了十分钟,到了大姚庄的村前。
大姚庄的姚老夫子,也拄着拐棍赶集,刚刚从家里出来,上了土马路。
“老夫子早啊,赶集吗?”赵成海急忙大声打招呼,一边掏出了香烟。
“哦,成海啊,你也带着儿子赶集?”姚老夫子接过香烟,上下打量着赵振华,微微点头。
赵振华也点头打招呼:“姚夫子好。”
姚老夫子年近七十,旧社会长大的,读过私塾,还教过私塾,写的一手好毛笔字,为人古道热肠,又性烈如火,是附近为数不多的老夫子之一,地方上很受尊敬。
“好好好。”姚老夫子点头回礼,抬脚向前走,又说道:“那就一起走吧,也顺便说说话。”
赵成海满脸堆笑,大声说道:“老夫子,我正有事求你哩。准备过了年盖房子,请你老人家给我算算,什么日子开工,什么日子架梁才好啊?”
老先生年纪大了,稍微有点耳背,跟他说话必须大声。
老夫子一笑:“好,这事容易,等我赶集回来,给你推算推算,找一个黄道吉日。”
赵成海连声道谢。
老夫子却看了赵振华一眼,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小华子,是不是?”
赵振华点头一笑:“我叫赵振华,振兴的振,中华的华……”
“嗯,振华,振兴中华……这名字不错。”老夫子理了理胡子,又问道:“你从学校下来了,平时在家里,还看书吧?”
振华有些脸红,讪笑道:“现在回家种田,已经……不看书了。”
老夫子皱眉:“一个字都不看了吗?”
振华无奈,只好应付道:“有时候也看看……”
赵成海大声说道:“他在家里,看的是闲书!”
“看的圣贤书?”老夫子耳背,听错了一个字,满心欢喜地看着振华,说道:
“那好啊,能看圣贤书就好!古人云,读书好耕田好学好就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读书人,就要读一辈子的书。”
振华哭笑不得,讪笑道:“姚夫子说的对。不过,我现在不是读书人了,是……种田的人。”
老夫子站住了脚步,看着振华说道:
“振华你这话说的不对。种田人,就不要读书了?诸葛亮有云,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古人白天耕种,晚上读书,晴天耕种,雨天读书。既耕且读,耕读不废,耕以养生,读以明道……”
振华只觉得头大如斗,急忙说道:“姚夫子说得对,说得对,我以后一定多读书,我、我……先骑车走了,去镇上还有些事。”
说着,赵振华一偏腿上了自行车,飞驰而去。
姚老夫子拿诸葛亮做比方,让振华受宠若惊羞惭满面。自己连个臭皮匠都不如,拿什么比人家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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