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BB机时代
经过二天二夜的煎熬,汪剑涵搭乘的绿皮火车,终于缓缓驶进了广州火车站。
广州站给汪剑涵的第一感觉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先进,跟其它大城市火车站一般模样,只是广场更大些,外观看起来还更旧,人却也更多,许多操着不同口音的人在讲着不同的方言,而夹杂着的是那广州人生硬的普通话,让人感觉是一锅大杂烩里面杂着许多渚不熟的生栗子。
来接汪剑涵的小伙,长得跟汪剑涵一般高,同样操作生硬的普通话,汪剑涵虽听起来十分费劲,但主要意思却还是能领会的,这人也姓黄,是他在学校黄姓死堂的同学,但他却未见到黄姓同学,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随后他们来到住的地方,那是一幢旧阁楼,里边住着许多南来北往的男男女女,都抱着一个同样的梦想,在广州淘金,哪怕淘不到金子,淘点破铜烂铁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换钱,这就是所有来广州人的目的。
汪剑涵躺在床上,看着黑呼呼的屋顶,第一次感受广州潮热的空气,浑身汗淋淋的,已经冲过两次凉了,依然还是很热。
床上很简单,只有一个枕头,一床草席,再多的没有了,也不需要有,光着身子都嫌热的地方,其它的都是多余。
汪剑涵经过两天两夜的奔波,却并未感觉有多少疲惫,脑子里装满着四年青春岁月的点点滴滴,想着开心的事,自个儿嘿嘿的笑笑,他已经不需要再装坚强与坦然,因为就只有他一个人,那个黄姓朋友已经外出忙去了。
九十年代的广州,处处充满了商机,每个人都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好机会,忙得没有时间空下来思考。
汪剑涵住在阁楼顶层,但却能听到几乎整个楼房的动静声音,听得最多的却是一种叫“BB机”的响声。这种“BB机”是这个年代最为流行的通信功具,书名好像叫传呼机,半张扑克那么大小,每个机子都有一个号,如果你要找某人,只要用固定电话拔号,有人转接,然后挂断,对外纵然是千里之外,就会收到一个信息,上面有你这里的电话号码,“BB机”主人只要按来号回拔过去,就可以。在这个年代是一种高科技的东西,一千多块钱一个,汪剑涵想买一个,但却没有那么多钱,一千多块钱虽然还不是那么贵,但对汪剑涵来说已经相当于二三个月的生活费了。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但却不想在广州这块土地上几乎人手一个。因为有这样一个传呼机,就可以随时找到移动中的人,所以城市里安装了很多IP电话、磁卡电话,给这些BB机主带来了方便,也算是个不小不大的科技创新。但新时代的潮流一旦兴起,就像奔腾的洪水,过渡的科技,就像昙花一般,瞬间就淹没时代的大潮中。
此时这种“滴滴滴”的声音,却不时打断着汪剑涵的思绪,让汪剑涵一时想起,又一时遗忘,心里很是烦燥,也许是因为黄姓同学没有如约来接自己;使自己一个人孤单单的身处一个陌生的城市;也许是因为离开一个相对稳定的校园,想起即将面对的种种不可知的工作而恐慌;也许是不习惯广州这种潮热,浑身黏呼呼的感觉!
随着一声巨响,天终于黑了下来,真正倾盆的大雨,在一声雷鸣后倾泻在整个广州城内,汪剑涵舒了一口长气,心里总算是平静下来,因为雨确实很大,像是憋得太久太久,像溃了堤的洪水,停也停不下来。雨点打在阁楼顶的声音已经淹没了BB机的滴滴声,汪剑涵终于可以静静的躺在床上,把四年的过往像翻书一般,再翻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剑涵已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醒着的,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黄姓朋友叫醒,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沿海发达地方的生活节奏很快,一天忙得饭都忘了吃,汪剑涵没有问现在几点,按他的江湖经验,至少也是晚上九点多了,但走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却一点也感觉不出这是晚上,街上行人匆匆,总是想抓住一天最后的尾巴,把事情做完。黄姓朋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走出外面不到半里路程,BB机已经响了十几次,于是汪剑涵就跟着他,走走停停,刚进这家小店回个电话,走不多远又走进另一家,看他的年龄也就跟自己差不多,看人家已经在赚大钱了,而自己却才入社会,汪剑涵看着满大街腰挂BB的人群,内心里极不是滋味,读书也许真的不是唯一的路,而自己现在的状况,竟土得连个打工仔都不如了。
这其中一个电话却是同学扣的,汪剑涵接通了黄同学电话,电话那头一阵熟悉的声音,大致问了问行程顺利以否,然后才说因为没有拿到身份证,办了个假的,进机场竟然被查到了,所以没赶回来接汪剑涵,汪剑涵无意责备,也只能虚表几句,心里却是很不开心,长话短说,总觉得都在广东工作,以后见面的机会有很多,几句话之后就主动递给了黄姓朋友。汪剑涵不想用别人的电话来谈自己的事,因为长途电话是很贵的。
黄姓朋友接过电话,用他们揭阳土话聊了起来,显然还有其它事,揭阳的土话比之广州白话更难懂,汪剑涵听得一头雾水,只闻叽哩呱呱的,尚且还抑扬顿挫的,感觉像吵架般,如果不是看着讲话的人,一定会认为是为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争吵不休。
黄姓朋友打完电话,看着汪剑涵一脸不解的表情,嘿嘿一笑说道:“你那个傻鸟同学,因为假证,差点被抓,这两天都来不了了,先去吃饭。”
两个人简单的吃了碗面条,黄姓朋友看时间还早,就顺路带汪剑涵看看广州的夜景,在他的眼中,汪剑涵不是像个土包子,其实就是个土包子,也许是因为汪剑涵两天的旅程有些累,看起来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是汪剑涵本身就长得土,其实汪剑涵这些年也去过上海,中国最大的城市,而此时的广州比之上海尽管略显富裕,但却不如上海的高楼那么新,反而显得像是个旧城,也许是因为黄姓朋友本身也是打工仔,出入的场所有限,也只能带他看一些打工仔居住的地方罢了。
第二天汪剑涵就自行坐火车离开了广州,他不想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长住,再者看着广州城满大街奔流的人群,匆忙的身影,还有那时时刻刻叫响着的BB机,他希望更快能到新的单位,完成从靠父母生存到靠自己打拼的身份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