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孝沧镇的破规矩,这一点我反而赞同冯兴家。”十方一听孝沧镇的规矩就来气,但碍于王大彪,并没当面说出来。
“王大哥,冯兴家坏了什么规矩,竟能给孝沧镇带来灾祸?”
“兄弟,你是外来人,当然不知,咱们孝沧自古就以制作傀儡为生,历来是多家合作,谁家雕功好,负责雕刻,谁家衣饰漂亮,负责衣饰,大家乡里乡亲,自然有钱一起赚。”
“孝沧镇出的傀儡都是多家联合制作出来的?”十方倒是有些意外,之前他一直都以为和贺家一样,独立制作的呢。
“一点不假,直到现在,孝沧镇除了贺家,其余还是按照这个规矩来。”
“冯兴家破坏的就是这个规矩?”十方倒是不以为然。
“不错,这规矩自古相传,但冯兴家却觉得不行,尤其见识了泉州的傀儡制作之后,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就想按照泉州的办法来制作傀儡。”
“也就是说,冯兴家想放弃孝沧多年的规矩,改用泉州的制作方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虽然孝沧和泉州都以制作傀儡闻名于世,但从名号上就能分出谁高谁低。”
“名号?”
“是的,孝沧叫傀儡之乡,泉州却叫傀儡之都,孰高孰低,立判高下。”
十方倒是第一次听说,便问道:“也就是说孝沧比不上泉州了?”
王大彪也不隐瞒,“的确比不上泉州,但这其实是和两地制作傀儡的传统不同有关,泉州重名号,每家木坊各自经营,单独制作傀儡,甚至出了名的雕刻师傅还会刻上自己的专有标志。”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做工好的木坊和师傅做出的傀儡备受追捧,价钱也高,渐渐就给人一种感觉,只要是某某木坊制作,或某某师傅雕刻,必是精品,自然就能给木坊带来巨大收益。”
“原来如此,那孝沧呢?”
“孝沧却不一样,因为分属不同木坊,手艺也有高有低,各家木坊又都有各自的生意,就算合作,也很难同时凑齐五个顶尖高手,大多时候都良莠不齐,因此极少出精品,有时还会出有瑕疵的次品。”
十方点点头,倒也明白为什么孝仓的傀儡比不过泉州的傀儡了。
王大彪继续说道:“尤其当次品被商家退货时,负责各个工序的木坊又都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互相推诿,所以多年来孝沧一直被泉州压着,而且差距越来越大。”
十方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
“王大哥,我有句话你别不爱听,规矩无论是自古传下来的,还是后来定的,并不一定都是好的,你也清楚,泉州因为独立制作,精品层出,而孝沧出的不是普品就是次品,自然比不得泉州了。”
王大彪倒也坦诚,点头称是。
“那冯兴家胸怀大志,想要有一番作为,想要独立制作,也无可厚非。”
“兄弟,话是这么说,但哪有那么简单。”
王大彪这才解释道:
“无论孝沧还是泉州,虽然制作傀儡都是五道工序,但孝沧地处偏僻,人口稀少,怎么能和临江靠海的泉州大府相提并论。”
“在孝沧,别说同时培养五个师傅,就是一个都不容易,不光要有名师悉心教导,还要下多年的苦功,以前孝沧可没有一家木坊有这个能力。”
“而且就算真有一家木坊同时培养出五个高手,岂不是所有生意都被这一家做了,那其他家还怎么活?”
“在泉州,就算不干傀儡这行,大不了干别的营生也能吃饭,但在孝沧,祖祖辈辈都是靠傀儡为生,一旦没了买卖,还不都饿死了。”
“所以老祖宗早就想到这一点,才定下这样的规矩,就是怕一家独大,挤得其他人没饭吃。”
“大家都是孝沧这一亩三分地的乡里乡亲,正所谓一衣带水,冯兴家和贺立业都不是出身孝沧,哪能明白血浓于水的道理。”
“就像现在,贺家木坊一家独大,挤兑地好多家木坊经营惨淡,甚至有些木坊半年都开不了张。长此以往,除了贺家,孝沧镇将不复存在。”
王大彪口若悬河,给十方讲明利害,但十方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而是心念一动。
“原来还有这码子缘故在里面,看来当年的冯兴家和现在的贺立业都得罪了不少人。”
不过他表面并没显露,而是问道:“那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冯兴家想独立制作傀儡,日后能和泉州那些鼎鼎大名的木坊争一日之短长,就开始着手进行他制定的计划。”
“他有什么计划?”
“他先是花大价钱请名师到叶家教他师弟,也就是现在的贺员外学习打坯,教叶小姐彩绘,教老家人何凡打油,又重金打造了四样宝贝用器,如此一来,制作傀儡的五道工序,他们叶家就能独占四样,唯独衣饰一道,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衣饰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么说这灾祸和杨毓成有关?”王大彪说到衣饰,十方顿时就想到那不男不女的四少爷杨毓成。
“兄弟果然不是一般人,一点就透,坏事就坏在蒋毓技和杨毓成他们二人身上。”
王大彪说到这里,又重重一拍桌子,满面怒容。
“他们干了什么?”
“他们合伙害死了尹婆婆,夺走了用器毫厘。”
“尹婆婆?”
“当年孝沧镇上最好的衣饰师傅就是尹婆婆,兄弟,实不相瞒,尹婆婆不是别人,正是我王大彪的亲姨娘,所以我和贺家才结下了血海深仇。”
“什么?尹婆婆是大哥的亲姨娘?难不成是冯兴家为了抢夺毫厘,而让蒋毓技和杨毓成害死了大哥的姨娘?”十方登时惊诧不已。
“那倒不是,虽然冯兴家有野心,但人品真没的说,忠厚坦荡,当时人们提起冯兴家没有不挑大拇指的,别说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是稍微有点儿出格的,他都从没做过。”
“不是冯兴家?”
王大彪眼中喷出怒火,“我姨娘是在冯兴家死后,才被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