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在猜疑,就见贺家的小少爷披着麻衣从主房过来,到了二人近前,木然说道:
“爹爹说外礼已经完了,马上要行内礼,希望你们一起观礼,因为和怪物有关。”
不等二人答应,小少爷扭头又跑了回去。
十方心中愈发奇怪,等小少爷走了,才向黛靡问道:“姐姐,你没觉得奇怪吗?”
黛靡不明所以,“哪里奇怪了?”
“这是贺家的小少爷,那他说的爹爹……”
“噢,你不知道?他说的爹爹就是贺员外。”
“贺员外?不会吧,小少爷看起来也就十岁不到,贺员外多大了,看样子五十了吧。”
“贺员外面老,实际不过四十出头而已,而且他也不是贺员外的亲子,而是义子,叫贺员外爹爹有什么奇怪。”
“义子?”
“我也是来了才知道,贺员外忙于木坊生意,常年在外奔波,膝下并无儿女,平日里就是贺夫人打理木坊,如今贺夫人仙逝,往后贺家管事的很可能就是大少爷蒋毓技了。”
“没亲生儿子?这么有钱竟然没儿子继承这偌大的家业?”十方有点不可思议。
“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管不着,咱们只需要查出到底是什么怪物就行了。”
“就算是养子,也算半个主人,贺家有的是下人,来叫我们这样的事让个家丁办就行了,怎么会让正在祭奠亡母的小少爷亲自当这跑腿的呢?”
十方挠了挠光头,自言自语说道。
尽管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没时间细想,一看黛靡已经转身而去,十方便跟在后面,往主房而去。
刚到主房门口,就见贺员外头戴素冠,身披麻衣,由大少爷搀着出了房门,看样子方才应该是哭的死去活来,这会儿还泣不成声。
后面跟着其他几个徒弟,各个白衣孝服,面带泪水。
尤其是四少爷,脸上的妆都花了,还嚎啕大哭呢,十方心说好在是这么多人一起,不然单独碰见四少爷,还以为见鬼了。
那个疯疯癫癫的三小姐,也是梨花带雨,怀中抱着丑陋的木偶人,从黛靡身边经过的时候,却哼了一声,之后又再次呜咽起来。
十方不禁感叹,真是应该让诹取看看,他要是有这些人的演技,往后还愁吃饭的问题吗?
最后出来的是那个五大三粗的二徒弟,就见他一人在前,扛着一口金丝楠木的大棺材,棺材后面是四个家丁一起帮忙扶着,往木乡楼而去。
十方看的惊奇不已,心说这二徒弟好大的力气,一个人竟能扛起这么大的棺材?
等众人过去,最后有一人出了房门,一看十方和黛靡,几步过来,一躬说道:
“二位先生,内礼要去往木乡楼,老爷交待要请二位观礼,让老奴带路。”
十方一看来人,一副仆人打扮,头发花白,看样子年纪不小。
“何叔,不必客气,往后叫我黛靡就行了。”
黛靡也赶紧还礼。
何叔前面带路,十方才低声问道:“姐姐,这是谁啊?”
“他是贺家木坊的老家人,从贺员外师父那时就在木坊,别看是个仆人,但地位很高,就是蒋毓技见了他,也要恭称一声何叔,不过他人不错,挺和气,和那几个徒弟一点都不一样。”
黛靡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十方点点头,两人不再交谈,跟着何叔,到了木乡楼下。
等二徒弟抬着棺材上去了,何叔一边给十方和黛靡讲木乡楼的布局,一边带着二人上楼。
听何叔介绍,木乡楼已经有将近十年的历史了,是在贺家发家后,为方便制作傀儡,专门建造的一栋高楼。
木乡楼一共四层,每层高两丈五,加上阁楼和楼顶,总高将近十四丈。
平日里除了打坯是在后院,其他各道工序都在楼里,赶上开工的时候,吃饭睡觉都在楼里,普通的活儿,不算次品,一天能出十几个大小傀儡。
十方对如何做傀儡毫无兴趣,基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黛靡却认真听着,暗暗记在心中。
何叔带着二人上到最高的阁楼之上,进了门,命其他下人都下楼,之后关上门,站到二人身边。
十方一看,这所谓的阁楼并不比黄觉寺的大殿小多少,足有五六丈见方,屋顶也有两丈来高,这么多人外加一口棺材在里面宽敞有余,四周点满了松油大蜡,整个屋子照如白昼一般。
正中墙上,挂着好似一幅对联的灰白色锦缎,上联四个大字,“兴家立业”,下联对的是“技授颜成”,正中横批是“大匠不斫”。
对联下面一张特大号的供桌,供桌上除了香烛贡品外,还分上下两层,上层摆了好几个牌位,只是离得远,十方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下层则并排放了一只小碗,一只小盘,碗盘里装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看样子并非一般祭奠用的吃食供品,另外旁边还有一块金色布匹。
供桌两边是两张太师椅,再往下右手边四张木椅,左手边却放了五张木椅。
这倒是让十方觉得有些奇怪,他本以为当中的太师椅应该是贺员外的落座之处,哪知道一看,贺员外竟坐在了右边第二张木椅之上,还在不停抹眼泪。
金丝楠木大棺放在供桌前的地上,贺员外四个徒弟和小少爷垂手站立,再加上十方黛靡和何叔,刚好是九个人。
贺员外哽咽说道:“龙儿,去把小师父请来,你们几个坐吧。”
小少爷答应一声,出门下楼去了。
其余四人依次排开,大少爷蒋毓技坐了左边第一张椅子,二少爷沈毓授第二张,三小姐韩毓颜第三张,四少爷杨毓成第四张,第五张木椅空着,看来应该是小少爷的。
十方听贺员外让坐,又见刚好九个人九张椅子,当然他也知道当中的太师椅肯定是不能坐的,一见四个徒弟都坐下了,见右边还空着三个木椅,几步上前,靠着贺员外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同时嘴里还喊道:“黛靡姐姐,来,你坐这儿吧。”
说着一指自己旁边的空座。
哪知道十方刚坐下,四个徒弟登时是惊怒满面,同时站起身来,二徒弟沈毓授脾气最暴,冲着十方大喊一声:“你小子要干什么?”
十方反被吓了一跳,愣了愣神,“这不是贺员外让坐的吗?你们都坐下了,难道让我和黛靡姐姐还站着吗?”
贺员外也颇为吃惊,但他不好责怪十方,而是扭头望向何叔,眼里都是责问之意。
何叔压根没想到十方自己会上前坐下,赶忙过来,说道:
“小师父,这祭堂的椅子,是将来死后要在这里挂牌位的人才能坐的,我之前不是跟小师父说了吗,这……”
黛靡脸上也颇为不悦,方才何叔的确跟二人说了缘故,虽然她也对这规矩十分不解,但何叔说这是从贺员外上一辈就传下来的,为此何叔还特意对二人表达了歉意。
当时十方满口答应,哪知道进来就坐了下去,黛靡也觉得脸上无光,她哪知道当时十方根本就没过脑子。
十方此刻也是满面尴尬,悻悻站起身,心里忍不住嘀咕道:“不坐就不坐,多稀罕,以后就是请我,我都不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