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把这次买回来的必备物资都先放到了一边,只挑出了其中的盐来拆开,用手指沾了点放到嘴里尝了尝,然后就把药材翻找出来,一刻不停的开始了配比,一路上药方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很多遍了,这时候操作起来足以做到忙而不乱。
可是环顾四周,家里除了交给大汉的陶罐以外,竟然一件可以用来煮东西的器皿都找不到,林森除了懊恼的捶了下大腿,就只能等着大汉回来了。
好在关心儿子安危的大汉,一点时间都没敢耽搁,林森那边刚完活,他就端着盛满泉水的陶罐跑了回来,尽管跑动的挺快,其中的水却是一点都没洒出来。
家里同样没有毛巾这类的东西,林森干脆的拽过件自己的衣服来,撕扯成了几块递给大汉。
“弄湿了敷孩子头上,还有给他擦手心脚心,别把水弄脏了。”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活,还是交给大汉比较好。
接过陶罐后,林森仔细的抓了些食盐放了进去,又使劲搅拌了半天以加快食盐的溶解,也让盐水更均匀些。
再尝上一口,确定浓度正合适,温度也足够低后,林森又找了个竹杯子递了过去。
“把这些盐水给孩子灌下去。”林森笃定的说道。
这些刚流出地面的山泉水也就几度,用来降温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的,原本如同煮熟的大虾一般的孩子,脸色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眼皮也开始不断挣扎,等到盐水灌完,这孩子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惶急的大汉忍不住喜极而泣,一个劲的在给林森作揖表示感谢。
其实一直也暗自捏了把汗的林森,也总算放松了下来,这毕竟也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还是这种重度的危急情况。
“别客气。”林森故作淡定的挥了挥手,又上前去试了试小家伙的体温。
“你先在这看着他,注意给他扇扇风,先别再给他灌凉水了,注意看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有情况立马给我说。我还得出去给他熬点药。”林森拿好东西就先出去了,熬药肯定还得在外面才行。
走到大汉看不到的地方,林森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林森这才有种后怕的感觉。
之前也是脑袋一热就救人了,完全没考虑后果,就以这大汉的强悍,真的失去了这孩子再发起飙来,林森下场堪忧啊。
好在之前机缘巧合掌握的知识正好发挥了作用,判断也没问题,应对得当之下,这孩子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要说也是这孩子运气好,中暑虽然很严重,但也还没到致死率颇高的热射病阶段,而林森前世的时候,又恰巧学过中暑方面的急救技巧。
因为他当时被抽调去做过当地组织的马拉松比赛的志愿者,而且被安排在了临近终点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全都被突击培训过一些急救知识,这中暑的应对自然是重中之重。
他又打着多一技傍身的想法,学的很是认真,谁让家里老爷子就有跑步的习惯,而且很少有少于一个小时的时候,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吗。
另外林森本就准备推出的藿香正气水,也是对付中暑的利器,拿来给这小家伙用再合适不过了。
当林森端着不烫的药水进屋时,那可怜的小家伙意识已经很清醒了,原本浑浊的眼神都变得清明了,看到林森进来后挣扎着就要起身施礼。
“躺好别动,老实的把这碗药汤喝了再说。”林森赶紧叮嘱了一句。
只是把药递过去以后,再看这小家伙的眼神中不可避免的就带了些戏谑,他很想看看这给自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的神药,能否成功的征服眼前这个小家伙哦。
在林森饶有兴趣的注视下,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的小家伙,端起汤药来就灌了一大口下去,霎时间原本刚恢复正常红润的脸色就是一白,小家伙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把那汤药给咽下去,再看手中这碗汤药时,眼神这叫一个苦涩,明显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以一副慷慨赴死的姿态,强行给自己灌了下去。
缓了老半天小家伙才强忍着没吐出来,看样子憋的很是辛苦,不过精神头明显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谢过郎君救命之恩。”小家伙自觉好的差不多了,连忙起身来对着林森深深的施了一礼,旁边的大汉也是毫不犹豫的一揖到地。
“快起来,快起来,举手之劳而已,别客气。”从没享受过这种大礼的林森虽然心里很满足,但还是有些别扭的感觉,赶紧上前想把父子俩拉了起来,不过俩人都坚持依足了礼数做完这才起身。
林森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称为“小家伙”的这位,虽然脸上稚气未脱,可身高都跟自己差不多了,力气还比自己大上不少,自己拉了半天人家身子都不带晃一下的。
再仔细一想,好吗,人家其实也没比自己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小多少,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阿爷喉咙受过伤,没法说话,还请恩公见谅。”小家伙还代为解释了一下父亲的情况,对此林森倒是早有预料,因为哪怕最急切的时候,也没听到那大汉发出过声音。
“可别再一口一个恩公的叫了,你要谢也应该谢谢你父亲才是,要不是他把你送来的及时,我也没法子了,要不是看他一片舔犊深情,我也不敢冒险救你的性命。我这汤药也是头一次熬制给人喝呢。”
林森这也是实话实说了,不过落到哪父子俩耳朵里,就变成了这位恩公不居功,是难得的高洁之士,心目中不自觉的又把林森的形象拔高了一段,眼神中感激的神色也更浓了。
“敢问郎君姓名?”小家伙又是一拱手,很郑重的问道。
“呃,我叫林森。”这样一个满脸青涩的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这么聊天,林森总觉得有点别扭。
“咱们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缘分,就不必这么见外了,像是朋友一样聊天就得,这般拘束我这浑身不得劲啊。”林森干脆道。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等到对方答应了,林森又问道,总不能一直叫小家伙吧。
“阿爷名叫席卫忠,我叫席君买。”小家伙说这话时态度仍然恭谨,只是这话传到林森的耳朵里却不啻于炸雷。
“席君买”啊!百骑破万敌的超级猛男席君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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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席君买的身形,肩膀比自己宽出将近一半,也是个虎背熊腰的身板,胳膊快有自己腿粗了,双手上满是老茧,再看脸上虽然还有些稚嫩,却有着自己远远不如的精悍,种种迹象来看,这家伙起码也是个不弱的练家子。
至于自己到底是不是就这么好运的救了历史上那位席君买,林森宁愿选择相信是的。对那位的记载好像仅限于他“百骑破万敌”的丰功伟绩,其他的生平一概都没有,也没法进一步验证下啊,所以就当他是好了。
“好名字!”林森这么夸赞了一句,掩饰一下自己的激动和兴奋。
这一番折腾下来,时间过得确实挺快,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虽然林森真心实意的邀请他们留下来吃个饭,他这不刚买回来许多物资吗,正是底气最足的时候,而席君买父子俩看上去条件可不是很好,可这俩人还是千恩万谢的走了。
至于他们的来历,以及席君买为什么会中暑晕倒,自始至终他们都没说,林森自然也没有主动去问。
虽然他们对此三缄其口,但林森还是有些比较靠谱的猜测,或者说是推测,他们应当都是生活在终南山中的山民。
山民可不只是生活在山中的农民的意思,更多的还是指的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遁入山林之中,因而在官府那里没有户籍的人。
像终南山这地方,山民的成分也是最复杂的。
这地方向来是传说中的仙家地界,历朝历代都不缺隐士,即便是林森来的后世,到终南山里做隐士的仍然不乏其人,至于归隐的原因就多种多样了,反正最后都厌倦了红尘,转而追求各自心中的“道”了。
这方面出名的人太多了,早到道家始祖,也被李唐王室奉为先祖的老子,再到汉朝张良,以及一众被尊为神仙的人物,都曾经在终南山中潜修过,而这会药王孙思邈应该也待在终南山中隐居呢。
隐士只是山民之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赶上隋末唐初这种年景,为了逃避战乱和兵灾遁入山林的人才是最多的。因为终南山地形复杂,面积巨大,散入其中保命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随着大唐天下逐步安定下来,这部分人走出山林,重新上了户籍做顺民的也渐渐多了起来。
还有一些山民纯粹是为了逃避税收,或者是来自地主的剥削,跑到山林之中想要过自耕自足的生活,觉得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更加自在些。
最后也有一些是因为和大唐不对付才窝到山旮旯里的。这里面有隋末争夺天下的其他几大势力的人,因为担心大唐这边秋后算账,又厌倦了征战不休的日子,而安稳的蹲山里打算终老于此的。
毕竟杜伏威等投降大唐的首领可以说是被冤死的,很是让大唐失了一波人心,连阚陵这样的无敌猛将,都那样随便就被攀诬而死,普通的兵将还不知道会怎么被拿捏呢。
也有一些依然对大唐抱有敌意的,或是不服管教的山贼水匪,或是仍然打算给大唐制造些麻烦,最好还能让天下烽烟再起的阴谋分子。
当然山民的日子肯定也没有看上去这么美好,要是遁入山林不仅能够温饱无忧,还不用上税,那大家还不都跑来做山民,谁还会去当那被人管的顺民呢。
其实大唐这时候对籍贯这个东西是非常看重的,你想进城,想进行交易等等,只要是需要和人群产生交流的活动,都必须有户籍才行,哪怕去买个盐,买点铁,没有户籍也别指望了,你连城门都进不去更何谈交易这些必备物资呢。
同时你既然没有尽到上税的责任,自然也享受不到兵丁们的保护,更不会有官员去给你主持公道了,有啥倒霉事你就自己扛着吧。甚至被普通村民举报了,说不定还有奖励给他们,被人抓走变成奴仆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抛开表面上的自由不说,这些山民大都面临着缺衣少盐的窘迫,不到万不得已,也没人乐意把自己变成山民的。而席君买父子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就席君买父子表现出的精悍气来说,林森总觉得他们属于最后这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属于带艺遁入山林的那种,却也不像是对大唐仍然怀有敌意的样子。
不过这些目前和林森好像关系也不大啊,所以也就没必要深究了,只要知道这俩人不会对自己有危害就好了。
这两位应当都是直爽的人,而且从两人的表现来看,他们显然把自己这救命恩人的情分看的很重,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会恩将仇报。
送走了这两位壮汉后,林森心情愉快的开始准备晚餐了,忙活一天了也确实饿了,但是救了这样一位有名有号的猛将兄还是觉得挺值当的。
回报什么的他是不在乎的,林森一直秉承的理念就是,与人为善只是为的求得自己的念头通达,做了善事心里舒畅就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只要对方不是当场翻脸的白眼狼,以后会不会报恩都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不过显然那席君买父子俩可不是什么知恩不报的主,报答的话也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这点林森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这一顿晚饭林森准备的也格外丰盛些,既是为了犒劳一下自己救下了一条性命,也是为了这一趟去长安的收获,不仅是用木雕换回了十几贯巨资,也找到了新的财路,而且还有刚买回来的那许多的东西,难得奢侈一把也不为过。
第二天一早,林森又将昨日的小插曲抛到了脑后,扛起斧子又去山上寻摸好东西去了,木雕需要好料子,想要卖些珍贵药材和汤药也都需要去山上找。他还没到可以坐吃山空的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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