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顺三年六月十五,庆州下了一场大雨。
这场大雨连绵不绝整整下了两天两夜,直到六月十七日正午才渐渐停歇。就在这一天的大清早,在仍然肆虐的暴雨中,延庆军政当局的第三号人物,延州布政主事同知延州军政事秦固乘坐的马车在一小队团练兵的护送下进入了庆州北门。
雨虽然停了,厚厚的云层却没有半分要散开的意思,阴沉沉的云幕缓慢滞重地向东南方向缓缓移动着。城外的田地和道路都还笼罩在一团团尚未彻底散尽的水雾当中,尽管如此,午时城门一开放,城南官道上便开始出现了络绎不绝的人流。这些人当中,有很少一部分是隶属于各个商队的伙计,奉命来勘察道路的通行状况。人流的绝大部分,则是被大雨滞留在乐蟠县一带的北上流民。
这年月的风气极为古怪,仅仅在两月之前,关中北部流民的运动方向还是由北向南由西向东,然而现在,由西向东的规律没有变,然则原本自庆州向宁州方向移动的流民则颠倒了个,转回头由宁州方向向庆州涌来。
夏季原本便是流民移动的高峰期,只不过局面转变如此之快,无论是秦固还是此刻兼知庆州政事的高绍元都始料未及。
“乱世流民盼的不过是一个‘安’字而已……”
站在南门外官道旁的田垄上,秦固望着官道上的繁忙景象感叹道。
高绍元却不似他般乐观,一脸忧色地望着天空道:“天公不作美,虽然住了雨,却不肯放晴,这等天气,路面没有三四日休想干透。依着眼下这局面,每日自乐蟠进入庆州的流民都在七百到八百人之间,州府府库可是只有十日的存粮了,自宁州方向过来的售粮的商队最早也要五六日后才能上路,民以食为天,一旦府库存粮告罄,这数千流民只怕立时便要变为暴民……”
秦固笑了笑:“不打紧,李相公拨调过来的十船粮食此刻应该已经上路,水路快捷,最慢只要四天便能抵达庆州,有这十船粮食,你应付到下月上旬应该不难!”
高绍元皱了皱眉:“十船粮食太少了,到下个月上旬,庆州城内的丁口数就要超过两万了,真是诡异,仅仅在两个月前,州城内的人口还只有不足四千人呢,两个月,翻了五倍。”
秦固点点头:“所以坐吃山空是不成的,这些流民你要尽快甄别分派,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东北面那条路似乎才修了不到五里路,干脆将这些流民都调上去吧!”
高绍元吃了一惊,他十分诧异地看了秦固一眼,问道:“两年之前,你不是坚决反对我们那位节帅滥用民力修筑这种路面的么?”